“無事,丟了些銀子,人沒事。”
方婆子一邊灑水一邊點頭,直給兩人灑了滿臉的艾草水才放兩人去洗漱。安琳琅搖搖頭去後廚取了一桶熱水回屋,倒是周攻玉立在庭院的月光之下,看著還在門簾那邊灑水嘀嘀咕咕的方婆子,忽然眼中湧現了笑意。流落到武原鎮於他來說或許不是一樁壞事。
車夫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就趕車走了。臨走之前,安琳琅向他打聽了馬匹的事情。
說起來,這個事在安琳琅心裡盤旋很久。從初來乍到就盤算,一直沒下得去手。但這些日子出的那事兒讓她不禁再次琢磨,是不是該給食肆添置一輛馬車。牛車雖然也能運送東西,但到底速度太慢。一個來回下來,牛車跑一圈的,馬車跑快點,能跑三圈。時辰能節省一半。再說往後縣城的食肆辦起來,他們要經常往來縣城和鎮上,總是租彆人家馬車是不行的。
周攻玉是讚同的買馬車的。畢竟要時常出遠門,沒有馬車,寸步難行。這些時日彆看著他出入武安縣總能租到馬車,但實際上武原鎮上租馬車的就兩個地方。一共加起來才三兩馬車。
自古以來,物以稀為貴。一次租車費用半兩銀子,幾次下來,都夠買一頭健壯的羊了。
“要買的話,其實也不是勻不出銀兩。”安琳琅也想要馬車。
“但是養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古代養一匹戰馬的銀子都能養二十五個成年人,一來這東西不好養,費錢。二來金貴,小地方少有,有銀子也不好買。這年頭養馬的商販都是大商販,有權有勢還能跟官府搭上關係。這般就很容易造成市場壟斷,價格高。
如今他們在縣城的食肆還沒籌辦起來,出師未捷身先死,先損失了將近二十兩。安琳琅心痛地抱著錢箱子來回地數,還剩二百三十兩左右。
發現還有二百兩銀子的儲蓄,她頓時底氣又來了,打算明日一早去瓦市找馬販子問問。
次日一大早,她就拉著周攻玉去到瓦市打聽。
六月份一到,天兒越來越熱。辰時沒到天就大亮,安琳琅就跟周攻玉兩人在瓦市裡頭轉悠。武原鎮地方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瓦市裡賣什麼的都有,豬牛羊馬,隻要出得起銀子就有人能弄得來。隻不過馬兒屬於貴重物品,瓦市裡沒有現貨,隻能給了定金等幾日才能拿到貨。
市麵上一匹馬的市價約莫二十兩,看品種不同毛色不同,價格可能會更高。正常來說,最少二十一二兩。若是想配上一輛好一點的馬車車廂,少不得得二十二三兩。
這價格一出,安琳琅都倒吸一口涼氣。這一輛馬車就抵得上西風食肆的門麵!想當初,她也才十兩銀子。跟她同一車的那些個年輕的姑娘家,也才一個一兩多些銀子。
人不如馬啊!
“訂金最少五兩,不然我沒那個功夫去操心。”馬販子的態度很強硬,不給定金就不賣。
安琳琅捂著哇涼哇涼的心口有點下不去這個手:“買確實是能買的,但租也不是不能租……”縣城的商鋪還沒有辦下來,啟動資金自然是預留得越多越好。
周攻玉忍不住被她逗笑。一匹馬二十兩其實不算貴,京城一匹汗血寶馬乃無價之寶。
安琳琅捂著荷包許久,左思右想,下定了決心:“買了。”
掏了五兩銀子給馬販子,怕賴賬,又琢磨著讓這人簽了個契書。安琳琅買一回馬弄得連逛一下瓦市的心情都沒有了,垂頭喪氣地回食肆。周攻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眼角的餘光一直留心著她。長開了的安琳琅越發的清麗可人,哪怕一身粗麻布衣也難掩麗色。
此時看她耷拉著腦袋一副受打擊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怎麼就這麼喜歡銀子?
兩人一言不發地並排走著。身側的小姑娘個頭不高,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她墨發之中雪白的耳朵和纖細白皙的脖頸。天氣熱以後,衣裳的料子也越發單薄。漸漸的,周攻玉感覺他倆的身邊越來越擁擠,有那不懷好意的故意往他家的小姑娘身上撞,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怕安琳琅被往來的醃臢東西給蹭到了,周攻玉拉著人趕緊去到靠裡的一邊。
兩人剛這麼一拉,也是湊了巧,一輛急速行來的馬擦肩而過。若非周攻玉這一下拉得及時,剛才那匹馬就猝不及防地蹭到安琳琅。道路兩邊的人立即驚慌失措地四處散開。就看到那匹馬橫衝直撞地直直地往前衝,差點撞到道路儘頭的牆壁才揚蹄止步。
跟在馬兒後頭跑得氣喘籲籲的家丁護衛,正扯著脖子喊:“姑娘,姑娘您慢點!姑娘您慢點!”
周攻玉緩緩抬起頭,就見那道路儘頭的馬上一個紅衣小姑娘被嚇得半死的仆從給攙扶下來。手軟腳軟地站不住,靠在仆從的懷裡抬手就一巴掌扇到那仆從的臉上:“給我將那匹馬殺了!快!給我立刻殺掉!還有,今日之事我必定會告訴阿娘,一個個連匹馬都拉不住害得本姑娘差點命喪於此,廢物!”
安琳琅後知後覺地冒了一身冷汗,眨了眨眼睛看過去——
就看到那紅衣小姑娘,驚恐之下忽然伸手抽了身邊護衛的刀。然後一刀刺向了馬肚子。而那匹馬吃痛的瞬間揚起了蹄子,一腳將站在馬肚子身邊的幾個人踹飛。小姑娘也在其中,眼看著馬蹄就要朝她臉狠狠地踹下來。仆從趕緊將她抱住,用身子去擋。
重重的馬蹄踹下來,那仆從仰頭就吐了一口血。溫熱的鮮血不可避免地噴在了她懷裡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臉瞬間煞白,兩眼一翻,嚇昏過去。
安琳琅:“……”
鮮血緩緩地流出來,周攻玉握著安琳琅的肩膀轉了個方向。
“那邊是不是該叫個大夫……”
周攻玉淡聲道:“彆人家事與我等無關,回家。”在大齊律法之中,簽了賣身契的奴婢是主人的私產。主人打死打殘,外人無權乾涉。
安琳琅幾次回頭,心裡沉甸甸的。這就是古代。
她被周攻玉拉著,從另一個方向回西風食肆。剛一到門口就看到許久不見的親戚,府城的便宜姨母劉玉夏。還有一群忙前忙後的仆從,正在往食肆裡搬東西。劉玉夏抬頭見著安琳琅回來,態度很是殷勤。一個長輩親自站起來迎接,語氣親昵地道:“玉哥兒和琳琅回來了?這是去外頭辦事了?”
“……姨母怎麼突然來了?”前些時候來定酸菜來去如風,一副外人的模樣。如今怎麼又來?
“這不是你們表妹蘭兒這個丫頭?”
安琳琅:“???”
“她啊,聽說姨母家的表嫂子手藝十分了得,特地來見識見識。”劉玉夏說到女兒是又驕傲又頭疼,“這丫頭打小在做菜上頗有天賦,被楚先生看中收為弟子。哦,楚先生你也認識,就是一個多月前來給你跟孫師傅做評審的那個禦廚傳人。”
安琳琅:“……”
“……蘭兒的性子被我跟她師父養得有些嬌了,聽說你天賦了得,心裡有些負氣。不聽話跑來武原鎮,非要跟你比試。她小孩兒心性,你讓讓她,讓她贏了就消停了。若是往後蘭兒有哪裡做的不對的,說錯什麼話的,琳琅可千萬海涵啊。”
安琳琅簡直莫名其妙,但還是笑笑:“姨母說笑了,我哪裡會跟個小姑娘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修文好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