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你說了算啊!安琳琅真的很想懟他。
當初信誓旦旦表示這輩子不會娶妻的是他,如今想成親的人也是他。心裡瞧瞧誹腹,安琳琅嘴上卻沒有說拒絕的話。說到底,玉哥兒這家夥就是托了長著一張迷惑人心臉的福,哪怕她心中警惕,日子久了,也難免會在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中軟化。
哎!心裡唾棄自己是個看臉的俗人,安琳琅繃著臉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給掀開:“成親這事兒往後再說,你快點起來。鄒大夫已經來了,人估計在大堂那邊等著呢!”
話音剛落,仰麵躺著的周攻玉搭在雙眼上的手一滯,緩緩拿下來,一雙眼睛亮的出奇。
玉哥兒的情緒向來是淡漠的,他甚少大悲或大喜。但此時安琳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高興。就在她也忍不住翹起嘴角之時,坐著的那個人猝不及防地撲過來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清冽如鬆雪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安琳琅,好聞的安琳琅都有點懵:“琳琅,你是我命中的貴人!”
安琳琅努力壓下上翹的嘴角,冷笑:“……再貴的貴人你也快給我放開。”
周攻玉卻沒有如往日那般點到為止地鬆開,他低下頭,將腦袋埋在安琳琅的頸窩。絲滑的頭發順著他附身的動作滑下來,冰冰涼。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噴在她的下巴上,癢癢的。感覺到懷裡的安琳琅掙紮的小動作,周攻玉忍不住笑起來。
“抱一會兒,”他身子好以後這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如今抱著還為時過早,但身在外,也不必講究那些虛禮,“琳琅,遇到你我十分感激。”
安琳琅掙紮的小動作一滯,須臾,歎了口氣任由他抱著了。
兩人莫名其妙地在周攻玉的床榻上抱了好一會兒,誰也不說話。待到他終於抱夠了鬆手,安琳琅才頂著一頭淩亂的頭發爬下床。慌裡慌張地收拾了頭發,跟真的乾了什麼似的色厲內荏喝道:“你快點起來,彆磨蹭!我先出去了。”
周攻玉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笑了一聲,清越的笑聲是前所未有的清朗,清透猶如流水。
安琳琅摸著發麻的耳廓加快了腳步從屋裡出去。剛走到門口就撞上院子裡喝茶的章謹彥。章公子自從第一日跟著他祖父行動,儼然將老爺子將食肆後院當自家庭院的習慣學了個十成十。此時麵對安琳琅,微微勾起嘴角便是一個如沐春風的笑。
安琳琅卻沒閒心與他寒暄,點點頭,從走廊的一邊出去。
落後一步出來的周攻玉順著衣裳,嘴角翹著開了門出來。自然也看到坐在石桌旁的章謹彥。兩人一個對視,他嘴角的笑意便淡下來。
“尚未成婚便如此態度輕慢,攻玉兄未免不厚道。”
周攻玉抬起的腳一頓,扭頭看向他:“哦?那不知章兄有何高見?”
“琳琅是個好姑娘。”章謹彥放下杯盞站起身,一身月牙白廣袖長袍映襯得他公子如玉。論皮相,兩人不相上下。周攻玉是清冷疏離,一副高不可攀的金質玉相。章謹彥是溫潤如玉,待人接物如沐春風。兩人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但給人的感覺卻天差地彆,“你家中庶務複雜,各方勢力牽絲扳藤,人心詭譎,或許不該將琳琅給牽扯進去。”
“此事與你無關。”周攻玉鴉羽似的眼睫垂下來遮掩了眼中的鋒芒。
“自然是有關。”章謹彥緩緩地走過來,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肩上,仿佛將他的眉眼也變得鋒利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攻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章謹彥目送他的背影走遠,翹起的嘴角緩緩地垂下來。
大堂這邊,鄒老頭兒這會兒已經吃了三籠蒸餃,一籠包子,一杯羊奶茶下去。摸著溜圓的肚子,撐得靠在桌子邊沿上就哎呦哎呦地叫喚。安琳琅無語地看著這個醫術了得的大夫,已經將剛才那點羞澀全拋在腦後。她就是不明白,現代醫生一個個都養生得狠,怎麼這老頭兒吃起來就不知道飽?
“有沒有山楂水?”鄒大夫實在是撐得難受,自己給自己紮了幾針還是難受,艱難地扭頭問安琳琅,“快給我煮一壺過來。”
食肆裡確實有山楂,曬乾的山楂片。倒不是拿出去賣,而是安琳琅偶爾會飲食不振,特意備著給自己煮水喝的。此時看他實在難受,她隻好回去給他煮。
她剛轉頭,周攻玉正巧往這邊過來。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周攻玉順手將安琳琅落到鬢角沒有整理上去的頭發給彆到耳後了。安琳琅被他突然的動作給弄得一愣,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到鄒無的麵前。她眨了眨眼睛,她不是遲鈍,自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周攻玉前後態度的巨大轉變。
玉哥兒這是……舍不得她麼?
……
拔毒不是那麼簡單的。
雖然鄒無嘴上說得輕飄飄,其實真要操作起來,用藥得十分精準。事實上,周攻玉的身體不是中毒那麼簡單,仔細號脈,鄒無才給了準話。他身體裡的毒素應該是從很早以前就少量多次,持續不斷地服用藥物積鬱起來的。若非當初爆發之際被人及時施針拔毒,他應該早就死了。
鄒無原先嗤笑那大夫醫術不到位,拔了毒,又沒有全部拔乾淨。其實也不該這般草率的定論。周攻玉的情況特殊,那個大夫當初必定是儘了最大的努力。
“內服調理的藥也吃了兩個月,接下來就要配合藥浴和針灸。”
雖然餘毒不多,但想要拔出乾淨得需要一個過程,過程中必須鄒無親自看著。藥材也得他親自去配才行,否則彆人弄錯一點,對周攻玉來說都是害人。鄒無是將省城趙家的事情安排好才空出來此的,其中搜集藥材也花了不少功夫。說起來,這還是鄒無跟其他大夫不同的習慣。他出手救人,他經手的病人治病要用的所有藥材都是他親手配製,從來不假他人之手。
周攻玉這兩個月吃的藥丸就是他親手磨的,藥材分量、形狀大小全都要求得十分苛刻。
安琳琅也是看著他親自磨藥材清楚他的這一習慣,這也是後來安琳琅轉變態度順著他的原因。至少作為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鄒老頭兒十分的敬業。
“藥浴從半個月後開始,先針灸。”鄒無也不說那些虛的,給周攻玉號脈以後就直言道,“藥材我已經配好了,你讓琳琅給我準備個爐子,我自己來煮。”
這自然沒問題,周攻玉發現這老頭兒喂飽以後格外的好說話。怎麼好像遇上琳琅以後,他身邊出現得都是這些純粹又有點好玩的人。細想想,他的運道好似突然之間調轉了個方向,往更平坦的道路上走:“內服的藥可還需要繼續吃?還剩一粒,剛好是明日的。”
“繼續吃。”鄒無撐得實在受不了,乾脆站起來走走,“內服,藥浴,針灸,一樣不能少。”
他走了兩步,覺得更難受,又坐了回來:“這治療的過程不會太好受。藥浴雖然是外用,但那藥材氣味難聞,觸到皮膚會有灼燒感。大熱天的坐在裡麵泡,估計那滋味兒跟放在開水裡煮一樣。沒有那個毅力堅持不下來。再一個,這藥浴泡的久了會傷皮膚,嚴重了會爛皮。我瞧你細皮嫩肉的。指不定就靠著這張皮勾的琳琅替你忙前忙後,往後爛皮了,人家就不要你了。”
這話就純粹是鄒無老頭兒壞心眼故意刺激人,但周攻玉卻真的聽得心口咯噔一下。
雖然不想承認,周攻玉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靠著一張好臉討安琳琅的喜歡。他淪落到武原鎮,一身傷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日裡雖然會幫著做一些事,但其實都是琳琅在照顧他。
“那可有保持皮膚不爛的藥?”周攻玉急忙就追問了。
鄒無詫異這不動聲色的小子居然真的在意,愣了愣,齜牙笑起來:“……還真是靠臉吃飯?”
“不才,確實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鄒無大笑出聲,拍得膝蓋啪啪作響。
安琳琅過來的時候他還在笑,笑得直打嗝。雖然佩服這人醫術高明做事敬業,但安琳琅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埋汰了他幾句。啪地一壺山楂水放他的跟前,老頭兒才抹著眼淚止住了笑:“你放心,你這張臉老夫有的是法子替你保住,不僅替你保住臉,還能讓你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