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漢凍得直打哆嗦。臘月二十幾鎮子上已經沒有多少商鋪開門。但家裡多了一口人,安琳琅做飯又是個舍得的。幾天家裡吃得喝的很舍得,他怕這麼吃下去糧食不夠吃,才一大早上爬起來鎮子的米店大袋子米麵回去。
方家一家子在武原鎮十幾年,方老漢腿腳不便,不做田地裡的活計。糧食都是從米店糧食買的,但這還是頭一回這般大方。米店老板跟他打交道多年,多多少少清楚老方家的情況。知曉這老夫妻日子過得苦,見這老漢終於舍得吃一回,詫異之餘還大方地送了他一包赤豆:“回頭煮粥也是好的,聽說嬸子前些日子摔得不輕。吃點赤豆補補血。”
方老漢推脫不了就收了,想著米店老板若是打什麼家具,他能給他算的便宜些。
自打有了銀子,家裡頭的日子好像處處都在變好。吃食有了,人氣兒也有了。扭頭又瞧了一眼滿滿半車的好東西,他心裡頭忍不住的高興:“今年是個好年哦!”
晃晃悠悠地回到家,正好安琳琅這邊朝食也做好了。
方婆子如今能自己走動,自己收拾了,在炕上就躺不住。勞碌一輩子的人閒不下來,歇下來就總想事事給安琳琅幫一把手。安琳琅手腳麻溜,根本不需要她幫忙。想了想,就從屋裡拿了針線出來給家裡人的衣裳鞋子都補補,於是端著笸籮去了屋後頭的桂花嬸子家。
方老漢回來路過方家村,見平素最是熱鬨的大房這會兒竟然關著門,心裡還詫異。但經過這些事兒他也算對兄弟姐妹冷了心,心裡雖然奇怪,卻也沒有伸頭往裡頭瞧的意思。
等趕著牛車到了家,屋裡屋外沒找到方婆子的人,聽說方婆子竟然去了桂花嬸子家。
“大過年的,你娘怎麼去了桂花家?”方老漢嘀咕了一句。
桂花是個可憐人,無兒無女。方老漢倒是沒像村子裡其他人那樣嫌她晦氣。真的是覺得詫異,畢竟鄰裡鄰居地住了也有三四年,兩家沒什麼來往。
彆的話也沒說,朝屋後頭喊了一聲。方婆子端著笸籮就笑眯眯地回來家。
大房鬨得那一處沒人說,方老漢一路也沒聽人說什麼。
方婆子受了一輩子的委屈,顧忌老伴兒才對大房諸多忍讓。但忍讓歸忍讓,不代表她心裡不委屈。這會兒大房跟其他幾房鬨起來,幾房叔伯發現大房這些年滿嘴胡話騙了他們不少銀子,鬨著要大房吐出來這事兒她自然是裝聾作啞不提的。
吃完早食,安琳琅琢磨著大過年不能沒有零嘴兒。想著該做些小零嘴兒過年,平時甜甜嘴兒。與此同時,鎮子上那貴人青年腳剛一踏入客棧的門檻兒,就被裡頭破爛的住宿條件給氣出來了:“立即給我想辦法!這個屋子我是絕對不住的!”
窮鄉僻壤的客棧居然漏風,一股子嗆人的黴味:“換!給我立即換!”
“爺,窮鄉僻壤的,除非住到大戶家裡,否則這已經是最好的客棧了……”仆從們也為難。從江南到西北武原鎮,他們一路風餐露宿,這嬌氣的五爺怎麼還沒習慣呢。
“我不管,”林五心中本就委屈,怒火一激,心頭火蹭地一下就燃了,“大過年的,我覺不受那份罪!”
仆從們麵麵相覷,頓時就難倒了。林家在江南雖然是大戶人家,但那點威風可使不到西北來。中原地區或許還有人賣林家人麵子,這裡就不一定了。再說,他們身上的盤纏剩得也不多,五爺吃穿用度一樣都不能將就,他們也很難辦……
“幾位是從中原來的?”巧了,剛被父親罵了一頓的王二聽到這邊的話,眼珠子一轉湊上來。
林五雖然是林家庶出的公子,但林州牧的庶五子這個身份對外卻是足夠了的。他上下打量了突然冒出來的青年,下巴微微抬起來:“你是……?”
“我是鎮上首富王員外的長子,剛才聽聞公子沒處歇腳?”
王二讀書不行,辦事不牢靠,但挺有眼色。他一眼看出林五身上的料子昂貴,腳上的靴子都是繡金線的。猜測這人怕是什麼貴人家子弟出門遊學,仗著膽子大就上來搭話了:“我家就在鎮子南邊的富人區。若是不嫌棄,不如去我家裡借住幾日?”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這鄉下小子的野心都心在臉上。林五一眼看穿,心裡嗤之以鼻的同時他連想都沒想,上了馬車就讓車夫掉頭隨王二去。
王二心中一喜,剛想打聽林五身份,就撿到馬車的簾子落下來:“帶路吧,銀子不會少你的。”
張婆子也知道這話說的不地道,所以才拿十兩銀子說事兒。
“這回這個是好差事。大過年的,把人叫去做飯確實有些不通情理,所以王家的主子也說了。十兩銀子是辛苦錢,若是得了貴客的誇讚,還有紅封。”說著,她三根手指頭捏在一起搓了搓,就差明示安琳琅,“得有這個數兒。”
安琳琅可恥地心動了。
做一頓年夜飯對安琳琅這種水平的廚師來說不是個難事兒,最多也就是一個上午。若是一個上午的忙碌就換來十三四兩銀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差事。
想了想,她於是張口也就答應了:“看在張嬸子的麵子上,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張婆子心裡一喜。原本沒抱希望,沒想到事兒給說成了!
這事兒說成了,回去她也是有賞錢拿的。往年過年,主家都會給下人發紅封的。王家大奶奶尤其大方,心情好的時候給賞賜都是一抓就是一把銅錢的。張婆子頓時喜形於色,扭臉嘴角翹著壓不下來:“你們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會有福報的。都會有的……”
福報不福報的說不準,安琳琅既然答應了做事也不妨說點旁人愛聽的。張婆子一聽安琳琅是將那日她與王媽媽送方婆子回來這事兒記心裡,心裡不禁美滋滋:“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我就是熱心腸,平常看到誰出事兒都會搭把手,哪裡就值得你這麼記在心裡?”
安琳琅又笑著恭維了她兩句,張婆子頓時喜笑顏開的。
好話誰都愛聽,安琳琅給臉,張婆子自然樂意給安琳琅行方便。
她想了想,便多說了一嘴:“這回的那個貴客了不得。聽說是南邊某個大官家的公子,尊貴得很。我聽著伺候的下人說啊,這公子嘴刁得很,什麼都不吃。就偏愛吃你做的那個什麼腸。弄那個腸蒸飯,香得很,那貴客的仆從說他一頓能吃兩碗。”
“唉,是我不識貨了。哪裡曉得看著黑乎乎的東西味兒這麼好?”張婆子撓了撓臉皮,“劉廚子偷懶給那公子蒸了一回,就這麼被惦記上了。問後廚要了好幾回,但也就那麼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