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製組是在THE午餐的時候進來的。
其實他們也沒想到人還在吃飯, 拍完黑天鵝後時間已經走到快兩點，扛著器材滿頭大汗的攝影走進來，和裡麵熱鬨的眾人麵麵相覷——套著隊服t恤的選手正吃的吃, 拿的拿, 毫無形象, 懵逼地看著突然進來的一群人。罪魁禍首穆青堯則坐在臨時搭的小桌子旁, 淡定如斯。
他來這裡隻是為了和侄子敘個舊，走走過場，之前就通知過加兩副碗筷就行, 但THE高層顯然不這麼想，早早定好了酒店。
穆青堯拒絕，他們也非要跟著留下來。阿姨一般隻負責選手的夥食, 根本沒有準備好招待這麼多人。幸而在尷尬的氛圍彌漫開之前，有人靈活變通，將原定的酒店夥食改為外送，就識趣地走人了。
耽擱許久，飯食剛剛才送到。選手們加餐, 穆青堯叔侄倆也有地方聊天，氣氛還算融洽。
樂狸坐在兩人對麵, 小心翼翼地扒飯, 有點坐立難安。
他是跟著穆青堯來的, 後者可能是以為他玩遊戲，會對職業感興趣，所以特意帶上了他。如果是平常他確實會很新奇，但看看眼前帶著笑卻不顯山不露水的穆青野，再看看窗戶外麵朦朧映出的黑紅大看板，膽戰心驚的他隻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順便也離穆青堯遠點。
劇情走上正軌, 現在的他作妖後躺平等死就可以，沒必要再節外生枝和他扯上過多聯係。
叔侄倆在聊天，一些人名和名詞樂狸聽不懂，但不妨礙理解他們之間和諧熟絡的氣氛，便識趣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正想著，猝不及防碗裡多了一塊鍋包肉。色澤金黃，裹著熱騰騰的香味。穆青堯放下烏黑的公筷，眸光沉靜。
樂狸：……
他已經儘力降低存在感了，一點也不想打擾兩人敘舊。走道拐角時，穆青野半是威脅半是冷漠的警告曆曆在目，但男人這一筷子，儘顯親昵。果然，他旁邊的穆青野順著看過來，笑意盈盈，隻是視線冷得樂狸一抖。
他小聲說了句“謝謝”，碗還沒抱起來，又是一筷子。
這次是穆青野夾的。一塊鹽水鴨，皮白肉厚，落在瓷白的碗裡，壓住了那塊鍋包肉。
穆青堯麵色不變，隻輕飄飄看了一眼自己唇角含笑的侄子，然後回到恨不得抱著碗原地消失的樂狸。
“他不愛吃。”
穆青堯道，細直的筷身攔住另一雙夾著胡蘿卜的公筷。力道很輕，沒有碰出清脆的聲音，卻讓樂狸緊張得心臟一停，覷了眼青年不變的神色，剛準備出口打圓場，就和穆青堯深黑的瞳色對上。
“啊，不好意思小叔，我以為樂狸會喜歡的。”
穆青野笑著放下筷子，語含歉意，那塊胡蘿卜被他放進自己碗裡。
“嗯。”
穆青堯沒什麼感情地點頭，手中公筷順勢夾了塊馬蹄，落進對麵人的碗裡。
……行吧，他選擇不說話。
目睹一切的樂狸假裝沒看見這場交鋒，埋頭吃飯。先把穆青堯給的鍋包肉夾出來，一口包住，鼓著腮默默吃完後咬上穆青野的鹽水鴨，最後是那塊白嫩的馬蹄。主打一個誰也不得罪。
一分鐘前叔侄倆還是和和氣氣，氛圍寬鬆，從夾菜開始，整個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他們的聊天也漸漸從隱私的家長裡短，慢慢移向飯桌上的另一人。
“樂狸，你喜歡吃什麼？”
穆青野問，眼神好奇，似乎真的很想知道。麵對他的指名道姓，不能再裝透明人的樂狸垂下眼，避過他的對視，細白手指不自覺地捏著筷子，模棱兩可地答。
“都可以。”
“是嗎？那你和小叔一起吃過很多次？感覺你們很熟的樣子。”他笑眯眯地放下筷子，清越意氣的聲音一壓，就帶出撒嬌般的親昵，“可以和我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嗎？”
要命了。他和穆青堯的認識過程可不美好，而是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曖昧與成人的肮臟，還要帶一點違反社會道德的動機。
樂狸頭皮一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編，求救似的看向穆青堯。
圓圓的杏眼泛著緊張，濕漉漉的，像不安的小貓。
男人看在眼裡，麵容平靜，淡淡道。
“恰巧而已。”
“嗨呀，小叔你可真小氣。我隻是覺得樂狸很眼熟，想多聊聊罷了。”他倆坐在一邊，穆青堯能看見的，他自然也能看見。穆青野支著腮，一點虎牙尖尖若隱若現，配合琥珀色般的瞳色，笑起來如少年驕陽，“實在是有點好奇。畢竟，這個世界騙子還是很多的。”
穆青堯不買他意有所指的賬：“有話直說就好。”
“喔，就是，之前被一個人給騙了。”穆青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直甜甜地喊我‘弟弟’、‘弟弟’，結果翻臉比誰都快，刪完我就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