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是個女孩子。”
他補了一句，一點也不覺得之前的話很有歧義，隱在暗處的目光一直盯著樂狸。
但是他失望了。
樂狸安安靜靜地吃著飯，除了最開始聽到“受騙”這個關鍵詞有些波動之外，直到他說完，都再沒了反應。甚至拿公筷給穆青堯夾了個菜。
“那也太過分了。”聽完穆青野的話，他附和道。穆青堯也點點頭，惜字如金。
“嗯。”
穆青野慢慢收了笑，望著兩人，隻覺得內心升騰起一股無處發泄的鬱氣。
樂狸為什麼沒反應？明明，明明……
明明之前他都會心虛緊張地不敢看他。
如果樂狸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會回答：當然有反應。
但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麵，漣漪不斷，水花卻隻有一瞬。麵對被自己利用欺騙後的苦主，樂狸心虛嗎？簡直心虛得要死。可是來來回回被這些意有所指的話嚇到，再心虛也磨得波瀾不驚了。
反正他也認不出來自己。
樂狸淡定地想，突然覺得碰見何言也不會心虛了。本來他和何言就是吃過幾次飯的鄰居而已，搬走了就斷聯也很正常。是自己太自以為是，覺得對方會糾纏不放。
就在氣氛越來越僵硬時，突然出現的攝製組打破了這邊快要冰點的溫度。
現在正是選手就餐的時候，諸如教練、經理，都有自己的就餐場所，一般不會和選手一起。本來以為兩點多會是正常訓練，但今天因為穆青堯來訪，THE的午餐拖到現在。放眼望去，大廳裡隻剩個掛名董事穆青野能主持大局。
邁進門來的導演看見安靜如死水的選手，也有些尷尬，還是副導演眼尖，瞥見那邊的小桌子。穆家叔侄俊逸優越的臉看向這邊，穆青野的年輕麵孔很陌生，但穆青堯的臉，隻要關注一點財經新聞都會眼熟。
“穆總，下午好呀！”
被搗了下的導演笑聲粗獷，大步走過去，遞過自己的名片。
“我們是提前和THE俱樂部約好的攝製組，我叫吳書，是負責節目的總導演。”
吳書說完，自然將話題引到旁邊坐著的穆青野，“這位是？”
“我的侄子，穆青野，也是現在THE的董事。”
穆青野起身，和吳書簡單寒暄了下，心裡的酸澀很快就被工作壓了下去。
拍攝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今天太忙，直接就給忘了。吳書自然也看出來THE的措不及防，但他隻是笑笑。
“沒事的小穆總，本來我們約的就是拍攝日常生活的素材。這樣剛好，還可以少取一次吃飯的景。”
來意說完，攝製工作就能正常進行了。其他人陸續忙碌開，吳書和穆青野坐在一旁的會客廳的沙發上，穆青堯沒什麼波動，但樂狸麵對帶著攝像機突然闖入的攝製組，明顯有些應激。
“不用擔心，後期剪輯裡不會出現素人。”
穆青堯安撫道，略低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人聲裡溫和有力。樂狸有點不好意思地抿唇。他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不是他，但瞥見黑洞洞的鏡頭還是會不自抑地恐懼。
如果不是在人多眼雜的外麵……穆青堯眸色深深，鳳眼微垂，掩去心裡蠢蠢欲動的渴望，視線落到對麵壓抑著驚懼的樂狸身上。
溫暖柔軟的觸感……他可以一點點撫平對方的顫抖，順著清瘦流麗的脊背，包容他的不安。
“拍攝可能還需要一會兒。實在難受的話，可以出去透透氣。”
“……好的。”聽見這句話，樂狸如釋重負，唇角微彎，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弧。
園區綠化很好，門口植著高大的香樟。初夏的陽光，即使是下午兩點，也沒有悶熱刺眼到待不住。
樂狸站在樹木的陰影下，看到對麵的黑天鵝logo，也沒剛來的時候那麼虛了。他站久了，有點累，顧不得臟不臟，靠著樹玩手機，順便等裡麵的攝製結束，全然不知彆墅二樓的窗口，有人低低地罵了聲“草”。
何言麵色難看地站在窗前，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對麵那個模糊的灰色剪影。當時人從彆墅裡走出來時，他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抬頭看向黑天鵝的看板，陽光讓他不適地眯了眯眼，之後就躲到樹影裡。但即使樹木葉片斑駁，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樂狸。
他呆看半晌，最終還是咬著牙，轉頭飛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