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不可置信，隨後表情慢慢消失，連難看的笑也帶不出來了，眼圈一點點泛出紅，死死抿著唇。好半晌，直等到樂狸的勇氣泄光，又開始忐忑不安的時候，他才開口，沙啞又尖銳。
“結束？結束什麼？樂狸，我們有過關係嗎？”
他靠前一步，退無可退的樂狸頭皮發麻，僵硬的肩膀搭上一隻手。隔著布料，何言不帶任何狎昵意味地捏了捏清瘦的骨頭，力道大到青年發出吃痛的低吟，恐懼地看他。
“你撇得這麼清，嘴上說的‘自己的生活’，就是去找彆的人嗎？”
他眉眼森森，然而眼圈泛紅，濕漉漉地，挺直的脊背也塌下來，像一隻被遺棄的喪家之犬。
“【狸奴】是你吧？你知道Yan是我吧？那天晚上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可是你什麼也不說……”
說到最後，緊繃的聲音已經帶上泣音，直接截住了樂狸準備說出口的話。
“你一邊拒絕我，說‘累了’，‘不想玩’……轉頭就邀請彆人一起；一邊和我聊天，一邊和他們說‘你不認識我’……”
“我全都聽見了。”
“樂狸，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一句句質問帶著滿腔的不甘，麵對何言突然爆發的情緒，樂狸手足無措。然而肩膀處的疼痛，何言紅紅的眼，以及激烈言辭背後的那些細微期待，都讓他混沌的腦子愈加明晰一點。
他必須扳正這一切。
“何言，我們一直都是鄰居。”
樂狸握住他的手腕，意料之外，輕鬆就卸了他的力道。但吃痛還是讓他眼眶濕潤，輕聲嘶著氣。
“嗬，鄰居？”
“那為什麼，那天晚上你沒有直接拒絕我？”
“鄰居可以這樣對你嗎？”
何言忍住那些丟臉的哽咽，將人困在自己身下，捧起樂狸的臉胡亂吻上去。但樂狸掙紮著，側頭一偏，就像那晚一樣，羽毛般輕飄飄的吻落在了臉側。
他很愧疚，但心裡愈是愧疚，嘴裡說出的話愈絕情。
“何言，那天晚上真的是我沒有拒絕，還是我來不及拒絕？”
“你假裝外賣把我騙出去，還有我家的鑰匙……這一切都讓我害怕……”
樂狸不想看見何言顫抖的眼神，因此斂著眼看向地麵。
他的選擇是對的，因為何言現在的神情脆弱而絕望，那些陰沉、隨性……全部拋開了去，隻餘純粹的荏弱，帶著乞求。
“你不要這麼說……明明你都知道……”
騙子。
“我很有錢的，我可以給你很多……”
他俯下身，埋首在樂狸的頸間，瑟縮著，悶沉沉的低啞語音低到不可聞，但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那句話比起自說自話的呢喃，更像繞在耳邊的纏綿低語。
“樂狸，我喜歡你。”
……
收到告白的樂狸天崩地裂。
直到這句話出來之前，他還有一絲自欺欺人，但現在，那些借口都被狠狠擊碎，亮堂堂的現實讓他頭暈目眩，不明白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
他的沉默顯然被會錯了意。何言顫抖地更厲害了，一點濕意讓樂狸從自己的思緒裡驚醒。
但何言沒有讓他看到。
他抬手蒙住樂狸的眼睛，隨後惡狠狠地咬在他的唇瓣上。樂狸疼得一縮，霎時就沁出淚來，隻是砸在他臉上的眼淚更多。
像一場鹹鹹澀澀的小雨。
何言沒有咬得很深，他自己先撐不住，吸了吸鼻子，一張俊臉皺皺巴巴。
“樂狸，你最好彆再讓我看到你。”
他凶巴巴地威脅道，隨後咬牙下了挑戰書。
“我會讓你後悔的，穆青野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
說完，何言就大步離開，徒留還沒緩過神來的樂狸捂著多災多難的嘴巴，一邊痛得眼冒金星，一邊崩潰地追出去幾步，望著他倉皇落魄的背影懵逼。
等等，關穆青野什麼事？
他不知道何言以為穆青野是wink神秘人的天大誤會，因此隻能站在原地嘶嘶地抽著氣，直到看不見何言後才隱去那點愧疚，半是憂慮半是解脫地回到樹影裡。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還有一雙眼睛看完了全程。
隱在窗戶後的戚程妄默然不語，銀亮發絲被透進來的日光勾出明亮的閃弧。他站在之前何言的角度觀看著一切，直到追出來的樂狸的身影漸漸被吞沒，他才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唇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