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穆青堯搖了搖頭，話語間帶著溫和，“但他很快就會聯係我。”
*
樂狸沒忍住哆嗦了一下，感覺有點發寒，以為是晚上降溫，心想著出門時該加件外套的。
他戴著口罩，正在逛超市。搬進新家的第一天他買了點生活用品，今天懶得動，躺了一天，現在過來采購些零食。
城北雖然偏了點，但人流也不少。超市燈光明亮，貨架高大。他推著購物車，從冰櫃裡撈出幾盒速凍，正準備推走，沒注意到來回的人，臃腫寬大的購物車一下就撞上了前麵人的腿。
“抱歉抱歉。”
他連忙道歉，對方轉過身來，但他的視線隻能看到胸口，因此被迫抬起頭，小心而擔憂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
清清冷冷，耳熟得緊，仿佛裹著朔雪的寒風。對方也戴著口罩，黑色鴨舌帽壓得低，眉眼模糊，帽簷邊緣露出一點漂染的銀白碎發，愈顯得麵皮白。明亮的頂光毫無顧忌地潑灑，他身高腿長，陰影縮在腳下，卻依舊極具壓迫感。修長完美的指節搭在購物車金屬製的網框上，攔住了樂狸的退路。
“晚上好，樂狸。”
他禮貌地問好，瞳眸轉動，將後者的慌亂和強裝鎮定儘收眼底。
“你……”
樂狸咽下那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滿是見鬼，“戚……Qi神，你怎麼在這？”
何言呢？不會也在這吧？
他沒忍住往周圍看了眼，人頭攢動，但沒有突出的高大身影，這才略略放下心，隨後又提起來。
“我在這是因為你。”
戚程妄語調淡然，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杏眼，抓住購物車的手沒有放鬆的意思，意有所指：“出去談談？”
出去談什麼？他和戚程妄好像隻是幾麵之緣，並沒有到追過來的地步吧？
樂狸心亂如麻，而且，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
他僵著身子不敢動。但超市過道不大，兩人一車堵在這裡，讓周圍人都不滿地看過來。因此，戚程妄從容而淡定地走到樂狸身後。
“我幫你。”
他道。滾輪咕嚕嚕地往前，他推著車子，樂狸亦步亦趨，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旁。雖然兩人都戴著口罩，但戚程妄腰背直挺，米色衛衣慵懶柔和，旁邊的樂狸身高略矮，但身段也極好。外人看來溫馨又養眼，隻有當事人才知道自己有多緊繃。
自助結賬時，戚程妄將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樂狸插不上手，看著他垂眸掃碼，薯片餅乾軟糖……還有那些速凍食品。他隱在帽子下的眉眼不變，隻聲音飄過來。
“你就吃這些嗎？”
樂狸有些羞恥，小聲辯解：“不是。”
不過細細弱弱，很難讓人信服。
走出超市，那些繞在耳邊的熙攘人聲霎時消失。夜幕染著黃色的燈光，星星稀稀拉拉，掛在高樓處的半盤月亮也暗淡得緊。戚程妄拎著兩大袋，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樂狸隻能自己打破僵局。
“Qi神，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他話語裡的警惕與小心沒有讓戚程妄感到煩躁，他耐心解釋道：“昨天你發的朋友圈帶了定位。”
樂狸愣了一下，立刻掏出手機，點進自己主頁一看，果然第一條就是帶著定位的圖文朋友圈。
昨天他在這個超市買東西時，熱情的導購告訴他這裡正在做活動，加入超市的社區群能打折。他再三拒絕還是推諉不過，導購拿過他的手機一陣搗鼓，他看著對方熟練地加上企業經理，再進入群聊，心下無奈，回去後就刪了個乾淨。沒成想，對方還分享到了朋友圈。
他趕緊刪掉這條，看著好友列表裡的“g”一陣懊惱——對方看到了這條朋友圈，知道了他在這裡，並找了上來。他應該早點刪掉他的。
但還是很奇怪。明明大部分事情都可以直接在微信上說，對方卻不聲不響地找上門來。
“Qi神，所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戚程妄停下腳步。
旁邊就是公園，亮度極低的地燈映著彩光，路燈發著昏黃的光線，照不見這個小角落。十幾米外的公園入口，老老少少散著步，這條路上暫時隻有他們兩人，因而在團團籠著黑暗的高大綠植旁，戚程妄冷淡的聲音在寂靜的氛圍裡格外清晰。
他說：“樂狸，我可以包養你嗎？”
……
樂狸眨眨眼，渾身被巨大的荒謬感席卷，動彈不得。他張了張嘴，亂糟糟地說不出一句話。恰在這時，聲音平緩的彩鈴響起，樂狸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聲音乾澀地接起。
“喂？您好……嗯，是，我是樂狸。”
對麵的男性聲音字正腔圓。
“您好，樂狸先生，這裡是清市律所。我代替我的委托人穆先生，想和您溝通一下關於那些錢財轉賬的適宜……”
“……”
律師的聲音還在繼續，然而樂狸已經聽不下去。
穆青堯給了他多少錢？具體數額不知，但一定是極龐大的。至少，他現在還不起。
“我想，或許你現在需要一點幫助，對嗎？”
戚程妄平靜地對上麵前人求救的雙眼，顫了顫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