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見了麵,溫蓉蓉才發現,溫澤陽瘦了好多,且手上和脖頸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疤痕,看著十分可怖。
“大哥……”溫蓉蓉叫了一聲,他已經快步走到了溫蓉蓉麵前,一把將她擁進懷中。
溫蓉蓉撞在冰冷堅硬的鎧甲之上,眼淚就掉下來了,環抱住了溫澤陽,心裡的酸楚一陣一陣抑製不住。
“哭什麼?”溫澤陽摸著她的頭笑著調侃,“堂堂十宮樓樓主,還愛哭鼻子了。”
溫蓉蓉抓著溫澤陽的手摸上麵的疤痕,又踮著腳伸手去碰溫澤陽的脖頸。
雖然燒傷沒有到臉上,可是隻看脖頸,也足以想象出當時的凶險。
“大哥……”溫蓉蓉又叫了一聲,像隻小貓。
溫澤陽還真從未被人這樣心疼的眼神給弄得心口酸軟,無奈地笑,竟然也有些無措,“快彆哭了……”
溫蓉蓉抽了抽鼻子,“你騙我,我都沒有在留影石裡麵看到你的傷疤。”
溫澤陽也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平常錄留影石的時候,都是全副武裝,鎧甲把脖子都擋著的。
溫蓉蓉來了這裡了,溫澤陽知道瞞不住,索性就沒有瞞著。
誰料溫蓉蓉現如今已經是十宮樓樓主,整日和妖魔打交道,連南榮元奚那樣的陰詭之人都能相處得好,卻還是個會隨時隨地哭鼻子的小姑娘。
“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十歲之後不是就不哭了,這幾年……哎,好了好了,我早已經不疼了,也不影響什麼。”
溫澤陽實在是拿溫蓉蓉沒有辦法,他無奈道,“南榮慎比我傷得重多了,你整日看著他,怎麼接受能力還是這麼差啊。”
溫蓉蓉抽噎得停不下來,她是心疼溫澤陽,因為除了她之外,也就沒有人這麼心疼溫澤陽了。
家中二哥顧著朝堂,他們都不想讓母親操心,什麼都瞞著她,連南榮慎起碼也能回到家中安心療傷。
隻有溫澤陽,這個從來有苦不吐,生生咽下去的大哥,受了傷也不能回家,要一直留在這個鬼地方,不停地戰鬥。
他會不想回家嗎?
不是的,是沒有人能夠替代他,他代表虛羅門,而他現在不僅代表虛羅門,還帶著十宮樓的大妖們,他也代表著十宮樓。
鴻達至尊封他為主將,根本不是獎賞,是牽製,是威脅。
他為了自家宗門和十宮樓這樣殫精竭慮,無非是怕行差踏錯,不能扛起兩副重擔。
而溫澤陽在這燭龍穀之中,手握的是鴻達至尊給的一把雙刃劍,能殺妖魔獸,也傷及自己。
若一個預判不慎,損兵折將過多,他隨時有可能被扣上任何罪名,變成一個罪人。
溫蓉蓉抱著溫澤陽,心疼得不行,溫澤陽一直歎氣,溫蓉蓉有些崩潰。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被鴻達至尊威脅了,她也覺得來海潮國一趟,不算什麼。
可見到了消瘦憔悴至此,卻報喜不報憂的溫澤陽,崩潰真的隻在一瞬間。
溫蓉蓉發現她縱使身為十宮樓樓主,縱使她的十宮樓已經在這四國之中占據著不可忽視的地位,卻越是勢大,越無法守住自己愛的人。
她到現在,才算是明白,為何南榮元奚那麼厲害,也不能讓南榮慎在沒有身殘之前,回朝做個閒散的二公子。
這個亂世,就像個轉動的絞肉機,身在其中,想要不被攪碎,就隻能攀著刀鋒隨著轉動的方向自保,縱使刀鋒會割斷十指,也從來身不由己。
溫蓉蓉心疼到崩潰,溫澤陽也快崩潰了,人就是這樣,若是無人在意,刀山火海,倒也能夠咬牙前行。
可一旦有人為你擔驚受怕大驚小怪,你就會發現自己能夠感覺到疼痛難忍了。
因此他的眼眶也有些潮濕,隻不過他從來不會哭,所以心中再怎麼酸軟成河,也隻是咬牙繃著越發深刻硬朗的下顎,紅著眼圈罷了。
最後還是軍帳之外,有送飯的來了,才把快要溺死在溫蓉蓉眼淚裡麵的溫澤陽給解救出來。
“大公子,吃點東西吧……”那個聲音很顯然同溫澤陽十分親近,在外麵說了一句話,沒等溫澤陽同意,就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掀開門簾進來了。
這人自然不是彆人,正是溫蓉蓉送到溫澤陽身邊保護他的欒瑤。
她一看溫澤陽懷裡抱著一個女人,麵色飛快地一變,但是等到溫蓉蓉側頭看過來,欒瑤頓時驚喜道,“小姐!”
溫蓉蓉抽噎著抹了臉,從溫澤陽的懷中出來,看著欒瑤手上的餐盤,看向溫澤陽,帶著鼻音道,“你還不按時吃飯,這不午不夜的,你這吃的是中午飯吧。”
溫澤陽頓時像是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學生,粗糙的大手摸了下溫蓉蓉的腦袋說,“上午有魔獸襲擊東南防線,我忙了一陣子,就忘了……”
“上午?所以這是早飯。”溫蓉蓉眉頭皺在一起。
溫澤陽又歎了口氣,自從溫蓉蓉來了到現在,才一刻鐘,他把這輩子的氣都快歎完了。
溫蓉蓉宣泄了一下,也不矯情了,催促道,“那你快點吃啊。”
然後就同欒瑤去一旁說話了。
“你姐呢?”溫蓉蓉問。
“姐姐早上隨軍去東南防線,我留在大公子身邊,”
欒瑤說,“小姐,你怎麼會來海潮國,現在這裡不好玩,很危險,妖魔獸不知為何生智,還都是高境,隨時有可能突破防線。”
溫蓉蓉自然知道,點頭之後,又問欒瑤,“你們守在我哥哥身邊,靈石和靈器可還夠用?”
“夠的,姐姐與我又進一境,閼逢長老從來不曾少給我們份例。”欒瑤人形生得十分嬌美,和欒姬一樣。
溫蓉蓉摸了下她的頭發,她的頭發看上去和尋常人一樣,但其實每一根都有生命般,溫蓉蓉摸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鬆手之後又說,“你以後專門盯著我哥哥,要他按時吃東西。”
欒瑤乖乖點頭,她生得美豔逼人,同她姐姐欒姬,都是這種濃墨重彩的美人,看著人的時候盛氣淩人,打起仗來卻十分凶悍,因為她們甚至不怕手足受傷。
在燭龍軍中很是凶煞出名,隻不過在溫蓉蓉麵前,一身逼人氣勢都收斂起來,親近人又乖得很。
溫蓉蓉說話沒有背著溫澤陽,溫澤陽聽到她們倆說的話,無奈地咽下口中的飯,又歎了口氣。
溫蓉蓉在軍中待到燭龍穀封禁之前才走,溫澤陽親自送她出燭龍穀,再三叮囑她仙羽宴上,要格外小心應對其他宗門的宗主。
溫蓉蓉並沒有見過其他宗門的宗主,倒是看過畫冊,但是畫冊和真人,總也是差距巨大的。
仙羽宴定在十一月初一,溫蓉蓉在白馬山莊休整了兩天,第三天夜裡,去了仙羽宴。
據說仙羽令乃是千年前燭龍大帝定下的召集令,各家宗門見仙羽令,便是有要事必須聚集在一處相商。
這麼多年仙羽令從未出世,今次海潮國鴻達至尊,在海潮國皇宮鴻達大殿宴請各國宗門之首,架勢拉得非常大。
溫蓉蓉人帶得不少,但是還是乘坐德明宗馬車去的,要不然還要重金打造一輛,免得麵子上過不去,太鋪張了,犯不著。
溫蓉蓉她並不太重視仙羽宴,鴻達至尊逼她現身,無外乎就是想要錢要武器,拿她哥哥威脅她這件事情,她在心裡記下了。
等以後她大伯哥上位,她肯定要出口氣的。
於是一入夜,海潮國王宮之內的宮道上,便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駛入其中,或奢華非常,或奇詭惹眼。
德明宗的馬車夾在其中,不出彩也不寒磣。
不過馬車裡麵,溫蓉蓉看著南榮元奚,有點挪不開眼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就算對南榮元奚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還怕他的原型,那也架不住他今天打扮得如同謫仙。
一身純白紗袍,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坐在那裡如雲霧堆疊,肩頭印著德明宗的特有圖騰,是暗紅色,如濺在衣襟之上的鮮血一般觸目驚心。
而他的發飾卻是長簪纏著飄帶,長發半束,眉目微垂的樣子,看著像個雲中垂首的神仙。
溫蓉蓉今天打扮得也挺好看,珠釵環佩一個不落,全都是極品靈器,衣服法袍配飾,連吊墜都是靈器,就連眉心今晚畫的花鈿,都是守護符文,閼逢親自畫了快半個時辰呢。
這一身可以說一聲奢靡至極,但是她這隻能算中上等的姿容就算裝扮成一朵花,在南榮元奚這個真“神仙”身邊,也就是個綠葉兒。
不過溫蓉蓉絲毫不自卑,她不想豔壓群芳,她也不靠臉吃飯。
要不是怕落了十宮樓的麵子,她說不定就穿著平日的一身就來了。
鴻達大殿下車的時候,南榮元奚怕溫蓉蓉被誰欺負了,還專門叮囑,“跟在我身邊。”
溫蓉蓉點頭跟進去,好奇地東張西望,其他人的基本都到了,錯落有序地站了兩排,誰也沒有坐下,大殿正中間上首位前,也站了一個氣勢非常的女子。
想來應該是鴻達至尊了。
那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溫蓉蓉覺得比她瞅著還年輕,但是她氣勢是真的強,一開口聲音不徐不疾,不大不小,卻正響在眾人耳邊。
溫蓉蓉覺得傳言應該不符實,這樣一個女人,會愛一個男人愛到瘋魔?她一看就像個夫君死了她登基的野心家啊!
“八大宗門的宗主,可都到了?”鴻達至尊問的是身側的一個人,溫蓉蓉一看,正是雲無常。
雲無常朝著溫蓉蓉這邊看了一眼,說道,“回至尊,隻有十宮樓的仙羽令,還未收回。”
溫蓉蓉險些當場拍大腿,她把仙羽令忘家裡了。
因為她和南榮元奚是一起進來的,收仙羽令的人以為她是南榮元奚的屬下,這宴席,是可以帶屬下婢女的。
而南榮元奚由於一直在想事兒,也忘了問溫蓉蓉要仙羽令交還。
“十宮樓樓主沒到?”
鴻達至尊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認識溫蓉蓉,還是故意要刁難,這樣一問,站著的人頓時回頭四顧起來。
溫蓉蓉夾在一眾宗門宗主和屬下侍婢之間,顯得那麼的弱小無助。
她向前一步,舉起手,沒人看到她。
她隻能扒拉了兩個擋在她前麵的婢女和不知道誰的隨侍。
走上前扶了下自己梳得過於繁雜抽疼的鬢發,不怎麼耐煩的語氣道,“我就是十宮樓樓主,來了,在這呢,仙羽令忘家裡了。”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一時間大殿之上,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