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懿旨響徹宮中,太後的寧壽宮一大早就熱鬨得很。
內務府之人得了太皇太後的懿旨,自然是襯著宮門未落鎖儘早安排,天剛蒙蒙亮便派人修整,天光大亮時,已有內務府領內宮妃嬪居住事的太監來壽安宮請佛拉娜往鐘粹宮居住。
太後也是驚訝非常,聽著太監賀喜聲,忙問:“當真是皇額娘的旨意?”
“正是呢。”一時女聲響起,慈寧宮大宮女福安打殿外進來,先向太後磕頭請了跪安,又向侍立在太後身邊手足無措的佛拉娜請萬安:“馬佳主兒金安。太皇太後昨夜寢前吩咐,賜您庶妃之內格格名位,鐘粹宮居住。”
又微微轉身,問內務府太監:“周總管,鐘粹宮宮殿收拾的——”
“清寧宮梁公公傳皇上的意思,整頓出了後殿,供馬佳小主居住。”那位周總管忙回話道。
福安微微一笑,向太後道:“您可以放心了。”
佛拉娜正因受了福安一禮不知所措——須知福安係慈寧宮大宮女,蘇麻喇手把手教了好幾年,可以說是慈寧宮蘇麻喇之下第一人,往日見她微微頷首稱一聲“馬佳格格”就算得上很給她麵子了,今日這一禮,可謂是讓人心裡難安,又像是一顆定心丸。
她躊躇半晌,還是問:“娜仁……”
福安笑道:“昨兒下晌在城樓上經了冷風,回去就說心口微微的疼,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急壞了,今兒一早傳太醫來看,讓臥床歇著。格格命奴才向您道罪,恕她不能及時向您道喜,改日再去鐘粹宮賀您。”
“哪來這樣的話。”佛拉娜一時就顧不上彆的了,滿問她娜仁如何,又頗有些懊惱地道:“城樓上鬨了半日,都怪我。”
如此,事情塵埃落定,太後見佛拉娜一時沒個主意,先吩咐身邊的阿朵:“你去佛拉娜房裡,看著她身邊人收拾箱籠,都年輕不經事,怕她屋裡亂起來。”
然後對佛拉娜道:“你且先隨我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磕頭吧。”
慈寧宮裡也正熱鬨著。
康熙那邊禦門聽政也無甚要事,不過回些國泰民安海晏河清山河平順,送到他手裡的各地折子裡都是
吉祥話,又有禮部、內務府官員回關於皇後妝奩采辦。
他心裡記著一樁急事,早早叫散了,院中動作微微一頓,梁九功體貼上意,便笑道:“昨內務府領照管宮苑的周忠平連夜來問馬佳主兒的居所,奴才按您的吩咐回,定在鐘粹宮後殿,聽聞一早就開始收拾,這會子萬事都該定下了。您此時向太皇太後老祖宗請安才是第一要緊事。”
“寧壽宮——”康熙遲疑道。
梁九功笑道:“馬佳主兒也很該去給太皇太後磕頭呢。”
又道:“聽聞娜仁格格昨兒經了冷風,身上便有些不適,今兒一早慈寧宮就請了太醫去。”
康熙一揮袖:“走,去看看阿姐。”
於是他先來慈寧宮向太皇太後請安,正有內務府中人在回話,他進來請了安,忙問:“聽聞阿姐身上不爽……”
“本來就沒好全呢,偏你們搞怪,拉去城樓上吹風,身子能舒坦才怪了。給皇帝沏茶來,一大早聽政,吹得都是冷風,沏暖身子的熱茶!”太皇太後嗔怪一聲,又命福寬。
康熙忙問娜仁的身體,太皇太後道:“可彆去鬨她了,一早喝了藥,剛睡下。你就在這兒陪我坐會兒,等會你皇額娘該帶著馬佳氏來磕頭了,彆老太太我又當了王母畫了銀河。”
旁邊內務府幾人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在這位老祖宗跟前擠眉弄眼,心裡卻各有盤算。
太後領著佛拉娜過來,也先問了娜仁一回,太皇太後一樣的說辭,把人都擋住。
宮裡添了新主子,這樣的消息傳得是最快的,佛拉娜打寧壽宮過來,受了一路的禮,此時心緒已稍微平定,但與康熙一碰頭,還是不由羞紅了臉,微微側過頭去,不看康熙,隻向太皇太後與太後磕頭請安。
庶妃的茶自然是不必敬給太皇太後與太後喝的,二人隻受了佛拉娜的三跪九叩禮,各賜了一匹錦緞或一支釵。
佛拉娜領了賞,太皇太後笑道:“往後便不比從前了,在宮裡,不是馬佳家的格格,是皇帝的庶妃。要恪守宮規,行舉有度,溫良守德,不嫉不妒。花無百日紅,宮裡的女人,規矩不能錯。早日開枝散葉才是好,日後皇後入宮,相依為伴,也不可恃寵生嬌,視皇後不尊重。”
太後聽著這番話,心中深有感觸,難免歎息。
佛拉娜忙恭敬領訓,太皇太後複又笑道:“不過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對你倒是沒什麼不放心的,日後好好的,和皇帝好好的,照顧著他日常起居,你的心細,我很放心。”
又命人:“人家的格格成了咱家的了,賞她額娘宮緞十匹、如意一對,算作彌補她養在宮裡這些年,母女分彆之痛吧。”
蘇麻喇輕輕一福身,口稱:“嗻。”
佛拉娜忙叩身謝恩,康熙看著她感覺美滋滋的,又分出心神記掛著娜仁的病,好不累心。
等用過早膳,他到底拐去東偏殿看了一眼,見床幔垂著,瓊枝與幾個宮女在南屋炕上針線,便問:“阿姐怎樣了?”
瓊枝道:“早起用了藥,睡著呢。”
“那朕下晌再來看看。”
聽著依仗聲遠了,太皇太後向後一靠,問:“皇帝走了?”
“走了。”蘇麻喇笑道:“去那邊的時候,咱們格格還呼呼大睡呢,可見這安神湯藥效猛得很,回頭格格定要念叨您。”
“念就念吧,總要讓皇帝記著,她這傷是為誰受的。普天之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都不少,何況這一份。”太皇太後點點炕桌上的茶碗,道。
蘇麻喇無奈道:“咱們皇上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