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回(1 / 2)

清明的一場鬨劇最後以張氏禁足,禦花園負責清掃那一片地麵的宮人各扣了兩月錢糧告終。

佛拉娜從此開始了漫長的臥床安胎生涯,納喇氏與她同屬東六宮,過去的頻繁,或陪她針線女紅、說話解悶。

佛拉娜對她滿口讚譽,偶爾提起張氏時眉宇間浮現的厭惡便讓娜仁心中了然。

然而她偶爾也會微微有些感慨:到底不同從前了啊。

她沒有直接告訴佛拉娜張氏之事,一來雖有納喇氏定然搶先一步與佛拉娜賣個好,二來也是為了清梨。佛拉娜與納喇氏關係處得平淡,自然不會多在意納喇氏在皇後麵前的隱瞞,然而人素來是對熟悉的人更為苛責,若是佛拉娜知道清梨那日也看到了張氏伸腳絆她,心中對清梨定然存有三分介懷。

娜仁也因此,將這件隱瞞下來。

或許也不算隱瞞,因為佛拉娜必定會知道,隻是不是從她的口中罷了。

而佛拉娜沒有告訴她,她心裡多少也有點準備——她與佛拉娜的關係雖好,不過是因為當日宮中隻有她們二人年齡相仿,佛拉娜心思溫柔細膩,她不愛在小處計較,二人自然投機。

而世間萬事萬物不患寡而患不均,說到底如今都是宮妃,娜仁每月所得賞賜便在佛拉娜三倍之數。從前宮中待年還是閨中女兒身份,娜仁是為太皇太後的內侄女,便不一樣。如今二人同為宮妃,雖有位次之彆,到底都在皇後之下,是為妃妾,她心中自然略有不平之處。

但說到底都是感情沒有真正親近到那個份上,佛拉娜心中雖有娜仁,但這一二年裡,她與皇後走得愈發近了,娜仁與昭妃、清梨同住西六宮,素日走動頻繁,自然有一個‘親疏’之彆。

而佛拉娜那敏感纖細的心思,在皇後麵前還不算什麼,與娜仁卻是打小一塊長過一二歲的,心裡不知不覺視為一樣的人,有一份‘親近’的同時,更不免對放心的人‘要求’更多。

這是無可避免的,娜仁心裡明白,也沒多糾結什麼,不過一樣地相處著,照舊說笑玩鬨,一如從前。

或者一開始,她也沒有全然將佛拉娜視為至交。

太皇太後有一句話說的不錯,她骨子裡的清高自負從沒消失過,隻是她比這些小丫頭多活了許多年,人間煙火給她身上染上平易近人,基層裡摸爬滾打,讓她沒有真養出桀驁孤高的性子。

但真正能讓她看上眼的東西或事卻太少。

而她與清梨與昭妃走得近,一是喜歡她們的性子,二是素日有投機之處,三來她們年紀雖也沒長到哪裡去,卻都眼界開闊,與她們相處,她不必如與佛拉娜一般小心兩分。

性格也難免有相近的地方,彼此間一個眼神便能知道所思所想,無需躲過揣摩。

這便是頂頂的好處了。

這日下晌,打皇後宮裡回來,娜仁在暖閣暗間臨北窗的榻上坐了,推開糊了翡翠紗的窗子向外看,將此中關節思索透徹,不由微微歎了口氣。

正逢豈蕙手捧著東西從外頭進來,她回頭一看,問:“什麼東西讓你巴巴地捧著?”

“是一個兩層的匣子,上頭一層是南紅瑪瑙珠,下頭一層是東海明珠,外頭還有兩匹雲錦、兩匹蜀錦並六卷杭羅,都是地方新進上的,皇上便賜了過來。”

豈蕙將東西拿進來也有讓娜仁看一眼的意思,此時嵌螺鈿的紅漆匣子擺在娜仁手邊的幾上,打開與她,自走到次間炕櫃旁從中抓了兩三把錁子用大小荷包分裝好,還額外往最大的那個荷包裡塞了兩顆圓滾滾的珍珠,也是從炕櫃裡的一個巴掌大匣子裡拿的。

娜仁知道炕櫃裡那一大一小兩盒子還有一個竹編的蘿是瓊枝放賞宮人的散錢的,多是些零散銅板、宮中造的金銀錁子,匣子裡的珍珠隻賞要緊的人,各個等級各有不同,豈蕙沒抓散錢,說明來的沒有小角色。

她這樣想著,便閒問一嘴:“都誰來了?”

“清寧宮的梁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親自過來的,唐百招待著呢。”豈蕙見娜仁要問,又添了一句:“也斟了茶,梁公公說這會您多半迷瞪著呢,便沒進來打擾,沒成想您竟醒著,傳他進來不?”

這是真話,按照娜仁的習慣,出門一回,除非宮內有客打擾,否則她回來必定找個地方歪著調息一會,就當休息了。

因為她歪著這種懶洋洋的習慣,從來沒有人認為她是在做正經事。

可真是令人心生哀痛。

既然她醒著,梁九功自然帶人進來請安。娜仁對他態度還是很隨意地,叫了起,看了看那兩個小太監,道:“這兩個倒是眼生,你新收的徒弟?”

“哎呦喂,奴才自己個還沒學會辦事兒呢,收徒弟可不折煞奴才了?不過瞧他們機靈,帶出來見見世麵罷了。”梁九功也笑吟吟地,道:“也是您許久沒往清寧宮去,這兩個正是今春選進清寧宮的。”

說著,又叫那兩個小太監向娜仁磕頭,娜仁忙叫起,好笑道:“你這樣鄭重其事,倒是我的荷包省不了。豈蕙,給他們一人抓一把新打的錁子。”

二人連忙在梁九功的示意下謝過,娜仁隨口笑道:“你也有了合心的人帶在身邊辦事,倒是豈蕙,如今還抱怨瓊枝沒給她盯著,找一個合心的給她幫一手,至今還一個人忙活針線上的事兒。”

梁九功便道:“她要找人手還不容易,與內務府知會一聲,多少伶俐的丫頭擠破了頭想往永壽宮來呢。慧妃主您好性兒,滿宮裡有幾個比您還好伺候的主兒?”

“她要自己找合眼緣的,隨她吧,我是管不了她們了。”娜仁隨意撇撇嘴,又道:“你來了正好,下午閒來無事做的茶糕,本也預備送去清寧宮給皇上做宵夜的,你來了,就一處帶回去吧。”

梁九功也不見外,笑道:“前兒皇上還說您這裡兌的槐花蜜好,小茶房預備的不是味,奴才鬥膽,想向您討一罐子。”

“倒是輕飄飄的,我自己才製了多少。”雖如此說,娜仁還是笑了,招手讓豆蔻近前來,問:“你梁公公說的話,聽明白了嗎?”

豆蔻一欠身,笑盈盈道:“奴才這就去預備。”

梁九功知道娜仁這邊茶水上的東西如今多半是豆蔻預備,連忙起身謝過。

得了巴掌大一罐子槐花蜜,他也不假於他人之手,珍而重之地收到紅蘿小提盒裡,娜仁好笑道:“多金貴的東西,至於嗎?”

“皇上近日上火,嘴角起了那麼大一燎泡——”梁九功猛地住嘴,訕訕一笑,看著娜仁。

娜仁心一沉,多少知道是因為前朝的事兒,歎了口氣,擺擺手道:“去吧,讓禦膳房做些敗火的湯水喝沒有?”

“也備了,太醫院也開了藥膳方,隻是皇上不大喜歡,嫌味苦。”梁九功如實道。

太醫院開的藥膳方,注重一個‘藥’字,當然沒有好喝的道理。

娜仁等梁九功走了,坐在那裡半晌,心裡不太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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