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個赫舍裡格格,宮中的格局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動。
張氏受了康熙的嗬斥,逐漸收斂了囂張氣焰,在儲秀宮養胎,雖然還是時不時控製不住地想要嘚瑟,也比一開始的那一陣子好了不少。
**月份時,她腹中的胎兒性彆有了分明,太醫說是個女胎的消息在宮裡悄悄傳開,張氏大受打擊。
隨後又有好幾位太醫為她診脈,均說是個公主,幾乎算得上是蓋章認證了。她卻仍不認命,據悉私下還在命人悄悄打聽轉胎方劑,可惜那已經成為了永壽宮與坤寧宮公開的秘密。
好在兩邊都沒有往出傳的樂子,前者不過是喝茶的時候隨口一提的樂子,後者便是安心坐等看笑話了。
值得一提的是,皇後私底下悄悄向清梨要了一份她吃的各種助孕方子,清梨也不好意思告訴皇後她宮裡預備的大多都賞了內殿的萬年青了,隻將方子給她。皇後大概是知道張氏曾吃過這方子,心裡有些盤算,也命坤寧宮小廚房依樣預備,倒是清梨的體驗感受被她拋下了。
這會即使隻有一絲希望,她也絕不會放棄。
如今吃了能有一二個月,旁的不說,氣色倒是真真好了不少。
這日勝芳供的螃蟹入了京,娜仁本預備先請清梨她們來吃一頓,康熙卻先命人來說想吃星璿製的香辣口的小蟹,娜仁無奈,隻能讓星璿預備著,一邊與大家告罪,改日再聚。
康熙也不全然是來吃東西的,席上意有所指地問:“阿姐不覺得這永壽宮清寂了些嗎?佛拉娜帶著承瑞住,吵吵鬨鬨的,倒是熱鬨,比之彆處不同。”
“有話直說。”娜仁微笑著看他。
康熙無奈,“那就直說,阿姐對近日宮中的傳聞怎麼看?”
“你是說,宮內盛傳你與老祖宗有把張氏之女抱與我撫養的打算?”娜仁挑挑眉,問得乾脆。康熙連忙點頭,“不錯。”
娜仁回答得卻也乾脆:“不怎麼看。讓人家母女分離骨肉相隔,我是不樂意的。退一萬步說,即使我樂意了,以後也不好做。不如一開始就把這一點給掐了,我求安安穩穩的日子,你們可彆給我找麻煩。”
“張氏……”康熙擰著眉,到底也沒說出什麼‘張氏不會給你添麻煩’那種話,經曆過這麼多瑣碎事,他對張氏的心性多少已經有了些了解,那話說出來他自己都心虛。
最後二人相對沉默著,康熙歎道:“那就等董氏吧,張氏就罷了。”
“再說吧,都是沒影的事兒呢。”娜仁記得曆史上康熙第一個活成了的公主就是榮妃所出的榮憲公主,這兩個的女兒能不能立住還是兩說,這裡討論得再激烈又有什麼用。
而且她是真覺得,讓人骨肉分離沒大意思。
見她低頭吃東西,康熙多少琢磨出她心裡想著什麼,低聲道:“本來依製,張氏的位份撫養公主也隻是勉強。”
“製度未清,自然勉強。”娜仁看著他,正色地認真道:“不過佛拉娜已經親自養育承瑞,若是以此為由剝奪張氏撫養公主的權利,隻怕六宮不滿。”
康熙沉吟著,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這件事最後還是被壓下了,娜仁的意思多少透了出去,張氏不再惶惶不可終日,開始繼續用心鑽研女胎變男胎的可能性,儲秀宮日日青煙繚繞的,送子觀音被她擦拭得一塵不染。
娜仁卻覺得這消息能在宮裡傳得那樣廣定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叮囑豆蔻在後頭悄悄查了查,最後得到的結果讓她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可見皇後是真看張氏不順眼了,這消息是納喇氏透給張氏的,皇後在旁邊讓人替她敲邊鼓,被皇後派去為張氏安胎的兩個老嬤嬤在裡頭為皇後出了大力,才叫張氏真以為娜仁要抱養她的孩子。
目的自然是為了讓張氏不能安心養胎,是算準了她現在對娜仁怕得很,絕沒有登門來質問的底氣,隻能縮頭烏龜一樣,在儲秀宮自己惶恐生氣。
娜仁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最後還是沒在裡頭插手,隻放任張氏惶恐去——她的話雖然傳出去了,宮內卻都道太皇太後的話才是真的,張氏雖能少許心安,還是微有些懼怕。
或許穿越一場,她也學會了宮中存身應有的狠心與必要的立場。
張氏的性子樹敵不少,也多少得罪過她,她沒有幫張氏的必要,她還沒有爛好心到那個地步。
況且如今消息傳到張氏耳朵裡,她應該已經放心了,又何必再強出頭,反而得罪了皇後。
這幾年還是要在人家手底下混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與人家唱反調呢?
有過不少社會工作經驗的慧妃拄著下巴美滋滋地啜著牛乳茶,漫不經心地想。
畢竟咱也是老社會人了。
如此日子緩緩地過,霜降之後,永壽宮迎來了大豐收。
今年的葡萄結得不錯,比起往年大有進步,紫瑩瑩沉甸甸的一串串掛滿了枝頭,寶石珠子似的濃鬱顏色讓人見了便心裡喜歡,滋味也好,酸酸甜甜,帶著淡淡的玫瑰香。娜仁吃著雖然不如後世那些改良了不知多少代的品種,但有自己宮裡種的這種加成,可以說是當世僅有了。
娜仁對此十分興奮,重賞了親自照顧這些葡萄的竹笑,然後迫不及待地將這些葡萄與前院的石榴一起拿出去炫耀。
竹笑囑麥穗用竹子編了許多小籃子,娜仁背著手站在葡萄架子下悠悠地來回逛著,指揮宮人采摘,竹笑看得無奈,走過來道:“主兒您去前殿逛逛,那最後一茬石榴果子他們正摘呢,或者去小庫,今年製的柿餅過了霜降可以取出來了,豆蔻正忙著安排。”
“哼!”娜仁算是知道她的意思了,睨她一眼,道:“老實人也不老實了,都開始嫌棄我了!”
“娘娘這說的是哪裡話。”麥穗迎上來,笑道:“奴才按姑姑的吩咐編了許多小藍,也有竹編的、也有藤蘿編的,您與奴才看看去?”
瓊枝也道:“正該您去看看呢,既然是送與各宮娘娘的,您親自安排,才算有誠意。”
如此眾人協力,總算把娜仁安排走了,走之前不忘叮囑:“那葡萄果子揀長相不好的分出一筐來,要釀些葡萄酒!”
竹笑一欠身,應了聲“是”,見她走了,緩緩舒了口氣。
豆蔻從後頭繞出來,瞪她一眼,“禍水東引的法子未免用得太精妙了些。”
竹笑向她討好地拱了拱手,“豆蔻姑姑,小的知道錯了。”
入了秋,天逐漸短了,皇後免了午覺,日日午時後在西偏殿與人議事。
這日正策劃著宮內立冬日的安排、核對花銷,忽聽外頭仿佛有人說話聲,沒一會九兒低眉順眼地進來,便隨口問:“方才是誰來了?”
“是慧妃主兒打發福寬過來,送了永壽宮院子裡長成的葡萄與石榴,還有新年的柿餅子,另有一瓶玫瑰醋。”九兒向外命人:“將東西拿進來吧。”又對皇後笑道:“這東西不過是個心意,倒是那竹編的小籃新鮮,慧妃娘娘宮裡滿是能人,這小籃編得一份野意。”
皇後見那葡萄果香濃鬱,石榴又大又紅,心裡便喜歡,翹唇笑道:“倒是虧了她這份心。賞了福寬什麼?”
“新得的金銀錁子與她一荷包,跟她來的兩個宮女太監俱得了賞錢。”皇後不過隨口一問,聽九兒這樣答,點點頭,命:“把這果子擺在我寢殿裡,石榴用那白瑪瑙的碟子盛著,葡萄用水晶碗,就擺在暖閣炕桌上。”
九兒應了聲,皇後又問:“替張福晉接生的穩婆都安排好了嗎?”
這事是秋嬤嬤預備的,此時忙上來回道:“安排好了,八個穩婆都是老手,很曆練過的,不怕有什麼差池。都住到儲秀宮去了,為張福晉安胎的太醫也隨時待命。”
皇後微微點頭,神情淡淡的,“她這胎也八個月了,是要到了小心的時候了。”
秋嬤嬤忙恭敬應聲。
張氏這一胎,從一開始就沒幾個人看好,她前期‘害喜’鬨得厲害,三天兩日臥床一番,安胎藥也沒好好喝過,多少人私底下都存著些看熱鬨的心,沒想到她卻安安穩穩地帶到了八個月,太醫口音裡沒有半分不好的意思。
便是這一二個月,知道了孩子的性彆,她折騰得便更厲害了,太醫叫她折磨得都快不成人形要請辭歸鄉了,宮裡亂七八糟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太後看不過眼,叫皇後過去說了兩句,皇後回來嗬斥了張氏一番,這才稍稍止住了儲秀宮的‘邪風’。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後一開始對張氏的行舉甚至稱得上是放縱,最後不過礙於太後開口,才出麵嗬止。
這就是二人的私人恩怨的,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偏生張氏那話是戳皇後的心窩子,皇後又久久沒得喜訊,看著張氏一天天挺著肚子招搖過市,心裡自然不好受。
這裡頭的原由大家多少知道,也沒人那麼沒眼色拿出來說,私底下磨牙說道說道,就當笑話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