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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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以防萬一,娜仁先把皎皎和安雋雲的事可能被人發現了的結果告訴給康熙。

“皎皎昨兒與我說,她可能被人盯上了,回宮前發現有人在盯梢,兜了兩圈才把人甩了。或許是她在外的行蹤被人發現了,那麼與安雋雲的事——隻怕瞞得便不嚴實了。”

彼時康熙正倚窗讀書,聞言瞳孔驟縮,猛地抬起頭看向娜仁。

卻見她仍坐在另一邊動作細致地收著茶葉,手上動作不緊不慢,眉目舒展,神情柔和而平靜,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知不覺間,康熙的心情也平複了,原本猛地提起的心落回原位,微微眯著眼,將書扣在懷裡,兩指極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炕桌,好一會,方扯了扯唇角,道:“也罷,若真有哪個沒眼色的捅出來想要拿好處,隻看他腕子夠不夠硬了。”

“和皇帝掰腕子,普天之下,有誰有那個底氣?”娜仁挑了挑眉,姿態頗為隨意地將用箬葉包好的一小封茶葉往罐子裡一扔,又道:“我說與你,是想著咱們多少有些戒備。若真有一日有人想要借此生事,按下去也容易。這事說小不小,但能不能被往大裡發展,咱們說了算。”

她眉梢輕挑時,神情恣意,上位者的威勢間又摻和著紈絝子弟的驕矜肆意,這二者雜糅在一起,難得地不矛盾,隻是襯托得整個人仿佛都熠熠生輝,朱唇含笑,神態之疏狂使人過目不忘。

康熙搖頭輕笑,“果然是阿姐的底氣重。”

“我的底氣,可全仰仗您了,萬歲爺。”娜仁調笑一句,又微微沉下麵容,道:“也是皎皎行事太不小心了,竟被人注意到。”

康熙本也是這樣想的,可見娜仁這樣子,又不敢附和——這會若是附和了,女兒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隻能訕笑著打圓場道:“皎皎還小呢,就她這個年紀裡,已經足夠沉穩成熟了。”

他言罷,想起娜仁方才的話,又有些感慨,目光幽幽,“外頭的腕子,有時有所顧忌,一時半刻輕易不好掰,但咱們國門裡的,隻有朕想不想掰的……”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直擊人心。

娜仁無奈地一歎,勸道:“台鄭那邊還要打著呢,雅薩克暫且放一放也沒什麼。總有真正平定四方的一日,若是為雅薩克失了台灣,豈不是顧此失彼,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阿姐所言,朕如何不知呢?”康熙輕笑著,姿態隨意地靠著靠背,眉眼微垂,盯著手中那卷《資治通鑒》,久久未語。

見他這樣子,娜仁了然,卻又無能為力。隻能將手上裝好的茶葉罐子收起來,又命人送了個小爐子進來,一邊敲著茶磚煮奶茶,一邊徐徐道:“這牛乳茶啊,我喝著,甜的鹹的各有滋味。人家要有所偏好,我偏不要,今兒想喝哪個憑爺心情,左右都是近在手邊唾手可得之物,非要分出個高下來論,有什麼意思?不過雖然都是唾手可得的,卻也分個明日今朝。例如今兒個你來了,不喜甜口的牛乳茶,我便先煮鹹口的來招待你,等改日,再換甜口的。

早晚都是進了我的肚子,不必急在一時半刻都喝下,免得撐壞了肚子。孩子小,隻想把好東西都塞進嘴裡,可漸漸長大了,就要知道事情有輕有重,吃食也有分能留存多久的。說來好笑,前兒個留恒得了一碟子點心和一包肉脯,吃宵夜的時候問他先吃哪個,他倒沒猶豫,先把點心吃下去了,問他緣故,說那肉脯能留許多時日,不急於一時,點心卻是不吃就壞了,小小人兒,倒是還知道些生活常理。”

她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想到哪裡說哪裡,仿佛隻是閒聊漫談,不像是勸人的樣子。最後笑吟吟地抬頭望著康熙,爐子裡奶茶升起許多小氣泡,娜仁瞥了一眼,笑了,“瞧瞧,這人沒急,茶急了。”

“……阿姐這自稱叫老祖宗知道,隻怕一頓好罵。”康熙也笑了,這次神情溫和許多,緩聲道:“阿姐放心,朕都知道……且靜待來日吧。”

自清建國,多年內沙俄對邊境多有覬覦之心,順治年間被重重打擊一回,才算得了邊境幾年平靜。然康熙繼位後,三藩之亂,朝局動蕩,沙俄趁機在雅薩克築城盤踞,覬覦之心又起。

康熙多番警告也無濟於事,今年忍無可忍,調烏喇、寧古塔兵士眾往黑龍江城一帶,駐紮於愛琿、呼瑪爾兩地。後又鑒於這兩地都距離雅克薩路途較遠,改令呼瑪爾兵駐額蘇裡。這些軍事調動隻能說是個警告,與此同時,康熙又遣郎談、彭春偵察雅克薩情形,顯然攻打之心已起。

但鑒於對台灣前線那邊,施琅已於今年冬月率軍前往興化平海衛訓練,計劃明年攻台,若是此時再與沙俄方在雅薩克交戰,同時供應兩邊戰場,隻怕朝中物資供給、軍士支援會有些緊張。

權衡之下,康熙還是決定先啃下台灣,暫且放下雅薩克。卻又不甘調動徹底白費,命寧古塔將軍與之對壘,隨時做好交戰準備。

帝王野心,初見端倪。

朝局中無奈之事甚多,娜仁素日不大愛理,是這幾日康熙狀態一直不大好,她才開口勸了兩句。

見康熙聽進去了,她便放下心——其實康熙如今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麵的帝王,即便沒有人勸解,也會很快將心思重新放在政務上,但她看康熙自帶多年濾鏡,總覺著縱然是帝王權重,心裡也有一塊柔軟的、需要人關懷安慰的地方。

想來若是太皇太後聽了,會感慨良多吧。

皎皎的事算是把預防針打下了,康熙既然知道了,便會命人留心注意,一旦出現什麼苗頭,先行出手按住。

同時娜仁也不忘囑咐皎皎近日少出宮,行事小心些。

皎皎隻道:“額娘放心。那邊的事都打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與雋雲說了,年前不會與他相見。這段日子啊,女兒就老老實實地留在宮中,陪您、陪汗阿瑪、陪老祖宗、皇瑪嬤,再陪陪咱們小留恒——”

她說著,笑嗬嗬地將剛剛走進來的留恒摟到懷裡,問:“在承乾宮玩得開心嗎?姐姐叫人送去的蜜桔吃了嗎?”

“吃了,滋味甚好,四哥叫我替他謝過姐姐。”留恒一本正經地道。

皎皎便眉開眼笑,摸了摸他鋥亮光滑的小腦瓜,打趣道:“瞧這發型,若沒有這根小尾巴啊,活像個小和尚。性子也像,又悶又古板。”

“他才不古板,比咱們灑脫多了,不過是不在意有事情罷了。”娜仁笑道:“若說是小和尚,倒是不貼切。……年下了,佟貴妃事忙,承乾宮也是日日人來人往的,這些日子你可以多約你四哥過來玩,免得還給佟貴妃添亂。”

留恒答應著,乖乖巧巧地,又帶著幾分小嚴肅,叫人看著心都化了。

一進了臘月裡,宮中人便開始掰著手指頭等過節的日子。上了學的阿哥們尤慘,素日能休息的日子不多,隻能盼著過年這樣的大節日才能休息兩日,有時遇見說話,賢妃都說大阿哥近來日日盼著過年。

小不點們儼然沒有那樣的煩惱,但過年了,宮中飲宴、放煙花爆竹,熱熱鬨鬨的,便是小孩子們期盼的。故而這幾日,皎皎總說小的們掰著指頭算還有幾日才正經過年。

慈寧宮裡常有祖孫四代坐著喝茶的恬靜時光,太皇太後聽皎皎這樣說,眉開眼笑地,“都是活潑孩子。”

娜仁坐在旁邊慢吞吞地剝橘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那般愛湊熱鬨,確實是活潑孩子。”

話音剛落,見太皇太後不大讚同地睨了她一眼,便正經起來,擺出端莊笑容,斯斯文文地道:“可不是快了。今兒年下新裁的衣裳,針線上人一早就送去了。我的和留恒都試過了,老祖宗方才也試過新衣裳了。等會去了,你也試一試你那一身,若是有什麼不合身的,送回去再叫她們改。正好也穿給額娘看看,那顏色倒是鮮豔,你素日不愛穿的,其實穿起來也會好看。”

“若穿了紅衣裳,少不得多配兩樣首飾,打扮得鮮豔些,多累啊。”皎皎笑得眼睛彎彎的,又扯著娜仁的袖子道:“不過您若是喜歡,女兒也可以多穿幾回。”

娜仁摩挲著她的頸子,好笑道:“旁的沒學到,你這撒嬌的功力可是學了個十成十。”

太後白了她一眼,“多值得驕傲的事嗎?”

娜仁昂首挺胸,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

太後忍不住翻白眼,又就著好笑,劈手從她手中奪走剝出來的半個橘子,撕下一瓣送入口中,仔細地咀嚼,然後故意笑道:“不錯,真甜。”

娜仁都愣住了,不過這麼多年與她鬥智鬥勇也不是白來的,當即站起來走到太皇太後身邊,挽著她的手臂搖著,口中還喊著:“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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