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回(2 / 2)

故而為了保護皎皎,也算是保護自己,關於皎皎在宮外的事,娜仁不能查,隻能猜。若是她追根究底地問,皎皎多少也會告訴她些,但她又不願意逼迫女兒,就隻能傷害自己的腦細胞了。

不過皎皎還是見不得她百無聊賴對自己的頭發痛下狠手,回了永壽宮這日晚間,娜仁沐浴一番過後,便見皎皎捧著養發的頭油、花水並篦子、檀木梳等物候在暖閣裡,見她出來便擰著帕子道:“額娘您過來,女兒替您養養頭發。這日光見您衝這頭發下狠手去了。”

娜仁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哼哼道:“還不是你和你清梨姨母,總是賣關子吊我的興。”

皎皎忍俊不禁,又笑道:“您過來,女兒與您說些,替您解解心頭的瘙癢。”

待娜仁上了炕,皎皎隻命人將炕桌搬到一旁,在膝上鋪了軟氈,叫娜仁將頭枕在她膝上,一麵慢條斯理地將頭油從娜仁的發根揉到發梢,然後輕輕替她按頭,一麵隨口道:“清梨姨母交與我幾處鋪麵、郊外的一個莊子並一些人手。鋪子、莊子和那頭倒是沒有太大的關係,說是這些年閒來無事發展出來解悶的,交與我做嫁妝。人手是清梨姨母的額娘留給她的,我還沒見過,也不知得不得用,但能叫清梨姨母那般鄭重地交托,想來不是尋常人。”

娜仁閉著眼聽著,皎皎手指瞧著纖細白皙、柔潤好看,其實指尖都覆著這些年騎射劍術練下來留下的一層薄繭,看起來是閨中少女隻拾針線纖弱無力的一雙手,其實有力極了。

此時用拿捏得宜的力道替她按著頭上的穴位,輕重緩急自有分寸,實在是舒服極了。

“她給了你,你好生用著,不要使寶珠蒙塵,便也罷了。”娜仁閉目喃喃道:“她是把自己困在南苑裡,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不要辜負了她。”

“是。”皎皎柔聲應著,垂眸低眉間,眉目神情溫柔極了,手上的力道也拿捏得極用心,仿佛對待珍貴易碎的美玉一般,要用上十分的心意養護。

待她又要將旁事詳細說出娓娓道來的時候,娜仁又覺著頭疼了——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反而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朦朧的美感消失不說,還會不自覺地操心許多。

故而她連忙叫皎皎止住,口中道:“罷了罷了,說點便足夠了,說多了我頭疼,叫我自己慢慢聯想吧。”

“也罷。”皎皎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又好笑地應著。

她用紫檀梳細致地替娜仁通著發,緩聲道:“女兒有許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但您放心,無論何時何境,隻有您身邊,對女兒來說才是家。”

“……胡話!”娜仁驀地眼睛一熱,口中卻斥道:“哪有隻講父母身邊當做是家的,成了婚、有了兒女,這世上便多了許多處你的家。安雋雲待你情真,你便不要辜負了他!”

“好。”皎皎眉目彎彎,軟聲應著,“您放心。”

從南苑回宮之後,娜仁迅速調整狀態,開始操辦從內外命婦中募集善款籌作軍資之事。

其實真要算起軍資,從後宮與內宅中籌得的不過是杯水車薪,這會辦起來,不過是能幫一分是一分,前朝落個好名,也給嬪妃與命婦們一個博取名聲的機會。

早年若逢地方天災,也是如此行為。

若是真要用大筆的銀子,光是從嬪妃與命婦們這些羊身上薅毛是不夠用的,還得將目光往遠看。

當年,仁孝皇後在世時,她們就搞過一次,從南方那些鹽商豪族身上薅下來不少,足足抵了戶部四成的賬。

如今倒是不必那般行事,隻在京中貴眷圈裡小範圍搞一下便是了。

說著雖小,裡頭的麻煩事也不少,娜仁不過領個名叫人借個勢,這事真要做,還是要分配給嬪妃們的。

最先入她眼,也是最名正言順的人選自然是鈕祜祿貴妃與佟貴妃,不過佟貴妃這一二年身子不大好,她不大好意思將這事給她辦,也怕累著她,便先問過鈕祜祿貴妃的意思。

本來,這種事是顯身揚名的好時機,以鈕祜祿貴妃的性子,必然是不會推拒的,娜仁與她說不過是走個過場,沒成想鈕祜祿貴妃竟然遲疑了。

她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遲疑半晌,緩緩道:“娘娘您不如問問佟貴妃,或者將這事與賢妃、榮妃兩位姐姐辦也好,她們都是老資曆,見多識廣,做事也叫人放心。”

“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娜仁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鈕祜祿貴妃微微一笑,隻道:“妾近日手頭確實有些瑣事,叫妾抽身不得。況十一阿哥也粘人,他近日微微有些咳嗽,妾不大放心,隻怕接下了這事,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去做,屆時,反而是辜負了娘娘。”

聽她說得這樣懇切,娜仁也隻能點點頭,道:“那也罷了。”

她倒不至於為了這點事惱的,鈕祜祿貴妃也是對此心知肚明,才能坦坦蕩蕩地將這事推拒了。

後來娜仁又問了佟貴妃,佟貴妃果然願意做,娜仁流露出幾分擔憂她身子的意思,佟貴妃不過莞爾輕笑:“娘娘放心,妾的身子無妨,這事,妾保準做得利利索索的。”

娜仁隻能叮囑她注重自己的身子,又叫她若有需要的儘管叫賢妃與榮妃幫忙。

佟貴妃儘數答應著,她素日瞧著溫婉,做起這些事來卻是雷厲風行風風火火的性子,沒幾日便忙得熱火朝天,將什麼身子、找人幫忙拋到腦後去了。

約莫六七日後,募捐的賬冊便送到了娜仁手裡,條條清晰明確,哪家的哪位夫人出了多少銀錢,又或是捐贈的首飾合多少銀,都記得清楚。

“你做事,我放心。”娜仁不過粗略地看了幾眼,這次募捐她自然沒有不出手的道理,況且宮內嬪妃由她自上而下的出銀,是按照位分等級輪的,她若是不出,兩位貴妃遍不好出,後宮未出,前頭命婦們便不會出。

娜仁知道這裡頭的關節,也不會難為佟貴妃,一開始便將一直明珠蓮花鐲送去了承乾宮,算是給這次募捐寫出一個好的開端。

然後前頭那些命婦們果然積極響應號召,佟貴妃這樣的事也做過幾回,稱得上是得心應手。

不過這事最耗心神,短短幾日的功夫,她便消瘦了不少,身上脂粉香很濃,妝容依舊打點得精致,她素來要強,自然不會叫人看出她軟弱憔悴的模樣。

娜仁隻能叫人取了不少補品與她,叮囑她好生休養,作為這回事情做得好的嘉獎,當季的貢緞明珠都是揀頂好的先與承乾宮。

在後宮中,這點權利她還是有的。

這日下晌,她去延禧宮與賢妃說好了會話,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有些晚了,旭日斜陽黃昏景,晚風拂麵最是涼爽,娜仁沒做肩輿,而是帶著瓊枝幾人在宮道晌緩步慢行,吹著晚風、賞著夕陽,好不愜意。

一時心血來潮,她沒沿著長街走近路,而是繞了一圈準備從禦花園穿回去,卻在路過景陽宮時,見到鈕祜祿貴妃帶著兩名貼身的宮人從天穹寶殿那邊出來,緩緩向景陽宮走。

她身後的一個宮女手上還掛著提籃,另一名宮女扶著她,步履極為緩慢。

天穹寶殿本名玄穹寶殿,為避康熙的諱,如今改為天穹寶殿,和寶華殿一樣,是紫禁城裡搞封建迷信的地方。

不過寶華殿念阿彌陀佛,天穹寶殿念無量天尊。

願景當日還未出宮時是天穹寶殿的常客,卻沒聽說鈕祜祿貴妃也信這個。

娜仁揚了揚眉,走近些問:“你這是從那邊出來?”

天穹寶殿西鄰景陽宮,鈕祜祿貴妃過去是極方便的,若是突然興起去拜拜也平常,不過看鈕祜祿貴妃這步履緩慢的模樣,可不是心血來潮去的。

鈕祜祿貴妃淡然一笑,“近日閒來抄了些經書,想著三清前升了,也算一份功德吧。”

“那倒也是。”娜仁隨意點了點頭,畢竟人家的私事,她沒多問,二人相互道了彆,鈕祜祿貴妃微微退後兩步,側著身屈膝一禮請娜仁先行。

“免了吧。”娜仁隨口叫鈕祜祿貴妃的宮女扶住她,對著鈕祜祿貴妃微微頷首,帶著瓊枝幾人走了。

禦花園裡,娜仁順手指了枝花捏著打算回去插瓶,一麵道:“往日裡也沒聽說鈕祜祿貴妃信道,還信得那樣虔誠。”

瓊枝微微擰著眉,沉吟一會,道:“今兒是廿六。”

“廿六怎麼了?”娜仁疑惑地看著她,瓊枝無奈提醒道:“孝昭皇後的祭日。”

娜仁猛地一拍腦袋:“卻是我把這個忘了。”

實在是前些日子還和願景一處嬉笑怒罵信口胡侃呢,這“祭日”恕她實在沒心思去記。

不過願景在宮中時與鈕祜祿貴妃看著關係並不怎麼樣,鈕祜祿貴妃也沒多表現對她的孺慕之情,沒想到還記著她的祭日,抄經跪香。

娜仁眸光一閃,微有些深沉,似是隨口閒話般地吩咐:“去查探查探,鈕祜祿貴妃每年都去嗎?”

豆蔻領命,娜仁又微微一頓,補了一句:“她既然行事低調,你就悄悄地去查探吧,彆反而叫咱們鬨將出來。”

豆蔻應了聲,見她這樣子便知道她是想著什麼,道:“奴才悄悄地去問。”

“許是我多心了。”娜仁長歎一聲,唏噓道:“在這宮裡時間長了,感覺自己都要長成比乾了。”

七竅玲瓏心。

或者說是林黛玉?心較比乾多一竅。

娜仁漫不經心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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