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想多少都是沒用的,豆蔻姑姑消息靈通,額娘定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即使她這些年對二阿哥的行為多有失望之處,但作為弟弟,二阿哥待她從來親厚尊敬。對她而言,二阿哥是她的弟弟,僅此而已。
是不是太子,並不重要。
這些年兄弟相爭皇子奪嫡,皎皎如果想,對其中的內情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她不想。
都是她保護過、照顧過的小崽子,對她都懷有一腔孺慕之情,她在這一局中,無論站了誰,內心都會永遠過意不去。
她隻能回避。
但如今,她不能回避了。
自古來在皇帝壯年便被冊立的太子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何況是廢太子。
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朝掉落塵埃,誰不想上去踩一腳?
皎皎微微握緊了拳,閉了閉眼:她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幾位已經在宮外開府的皇子出現在鹹安宮。
如果他們出現了,那皎皎便不可能回避了。
人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說十個指頭也有長短,但對皎皎而言,除了留恒這個特例之外,她十個指頭不分長短,一加一加起來,也絕不會也不會大於一。
即便在太子之外的大部分人連手,她也絕不會因為他們人多而傾向他們。
她希望這件事最終不會有最壞的結果。
但現實還是叫她失望了。
在娜仁與豆蔻處了解了前因後果,皎皎休息一夜養精蓄銳,本打算第二日去鹹安宮見二阿哥。
留恒絕不會攔她,康熙對此也算默許。
但前朝的風雨打破了皎皎原本的計劃,她緊緊盯著手持令牌匆忙叩開宮門,卻沒去延禧宮而是直奔永壽宮的大福晉,目光中透露出審視,一身威勢逼人。
大福晉心中油然升起懼意——便是麵對康熙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懼怕過。
誰能想到,這素來和藹可親的長姐,冷下麵容神情來竟然如此恐怖嚇人。
但大福晉牙齒咬了咬口腔內的軟肉,逼得自己清醒鎮定,向娜仁磕了個頭,“慧娘娘,媳婦可以以自己的姓名與膝下兒女起誓,我們爺,絕對沒有做過咒魘廢太子之事。”
“是沒做過,還是沒做成?”娜仁目光似是平淡地看著她,卻叫大福晉升不起任何的隱瞞之心,低著頭,呐呐道:“雖有此心,但被我攔住了。三王爺用來作證的那道士被他買通了,但……我手中亦有證據,能夠證明我們王爺的清白。”
說完,不等娜仁開口,她又急急道:“早朝一散,媳婦便得到了消息匆忙入宮,但乾清宮此時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汗阿瑪親審我們爺,我們爺是個爆炭性子,又與廢太子有舊怨,三王爺有人證物證又素來舌燦蓮花,我們王爺絕對辯不清楚,媳婦必須進去。但……”
她進不去。
或許賢妃帶著她到乾清門,侍衛通傳,康熙有可能召見,但也有可能因厭煩直親王行事,同時也不願見她與賢妃。
唯一能夠保證帶著她進入乾清宮的人選,就是娜仁了。
大福晉連聲哀求,拉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如果媳婦此時不去,聖旨一出昭告天下,我們王爺身上的臟水是怎麼都洗不清了。”
若是大阿哥和這件事毫無關係也就罷了,可他偏生與那道人有書信往來,還贈給了那道人大筆的銀錢作為收買,叫那道人為他辦事。
堂堂皇子,天潢貴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一個連正經道士都不是的江湖術士來做的呢?
大福晉不敢在此深想,生怕自己去得晚了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拉著娜仁的衣擺不斷哀求。
“好了。”娜仁揉了揉眉心,收回思緒,站起身道:“我帶你去乾清宮。”
一直坐在一旁的皎皎猛地起身,張了張嘴,但沒等她說出什麼來,便被娜仁打斷了,“你如計劃,去鹹安宮吧。我帶著你大嫂嫂去乾清宮,等會的事情、場麵,怕都不是你願意見到的。”
皎皎抿著唇,沉聲應了。
如果真如大福晉所言,大阿哥並沒有咒魘二阿哥,那三阿哥拉來做人證的那道人、幾乎能夠板上釘釘把大阿哥打落塵埃的證據、言之鑿鑿的話語……
皎皎定了定神,目送娜仁帶著大福晉離去後,沒帶宮人,披上鬥篷,隻身前往鹹安宮。
娜仁與大福晉到乾清門的時候,賢妃已經在這裡了。
半空中飄著雪花,雪不大,但賢妃身上已積攢了薄薄一層,她跪在宮門外,也不知跪了多久。
聽到大福晉的聲音,她神情微動,轉頭看過來,見她是與娜仁同行而來,心中更升起幾分希望,忙忙對娜仁道:“娘娘,知道,保清絕不是那樣的孩子啊。”
娜仁沉默未語。
曆史上大阿哥咒魘太子可是直到最後都沒有翻案,大福晉也說了,大阿哥確實動過此心,隻是被她攔下罷了。
大福晉的話裡究竟有沒有水分她聽得出來、看得出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絕對瞞不過娜仁,便坦坦蕩蕩地和盤托出。大阿哥或許沒將這事情做實,但他確實動了心,也做了先期準備。
臨門一腳的時候,被大福晉攔下,還算沒有構成大錯。
娜仁是不信那些咒魘、降頭一類的手段的,但太子自被廢之後,行為確有癲狂失常之處,在她看來是受了打擊,在康熙看來可未必。
大阿哥咒魘廢太子之事一出,可以說是在康熙心裡,給太子的行為搭了個梯子。
而這些年來,太子黨與大阿哥一黨確實屢有交鋒,雙方都沒少動手段,所以康熙對三阿哥的話與那些證據,雖然會叫人查證,卻不會十分懷疑。
大福晉若是不來,那今日一過,聖旨一下,大阿哥咒魘廢太子之事,便算是板上釘釘了。
康熙心裡認定了的事情,誰能翻案。
思及此處,娜仁沉了沉心,目光直接逼向門口的侍衛,聲音沉沉,不怒自威:“本宮要見皇上。”
“皇貴妃娘娘……”那侍衛在娜仁麵前,氣勢弱了一截,很是為難地道:“萬歲爺的意思,這會任何人都不許進去,直親王福晉與賢妃娘娘前後腳底來,我們也都通傳了,萬歲爺卻沒有見的意思。您這會過來,又帶著直親王福晉,隻怕——”
娜仁道:“我不為難你們,你隻需再通傳一次,就說是我帶著老大媳婦,老大媳婦帶著直親王沒有咒魘二阿哥的證據。”
侍衛清楚,這一位的性子,看著柔婉和煦沒什麼脾氣,但不達目的是覺不會罷休的,而他們若是不通傳,叫這位也如賢妃一般在外頭等……都不需跪等,隻要這位在這裡淋上半個時辰的雪,等萬歲爺知道了,他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幾息之間,那侍衛小頭領拿定了主意,咬咬牙,道:“奴才這就進去通傳,您到宮門下來避避雪。”
說著,他向後使了個眼色,乾清門內便出來三四個侍衛,站在風口上,將撲向娜仁這邊的寒風擋住了。
娜仁衝他微微點頭,然後問大福晉:“慌嗎?”
“媳婦不怕。”大福晉抬著頭,目光堅定。她似乎答非所問,但這句話也叫娜仁心裡有了底,轉頭看她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