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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布喇夫人忙道不敢,索尼夫人卻道:“我老了,老爺也老了,以後家裡的事還是要老大和你做主的。行了,彆在我這多耽擱了,去看看格格吧。”又道:“宮裡的女官、侍衛不日便要到咱們府裡了,你們娘倆能相處的時候不多了。”
噶布喇夫人點點頭,索尼夫人見她眼圈兒微紅,歎了口氣:“誰家的格格不是要出嫁的呢?隻是咱們家這個格外嫁了高門罷了。鳳凰兒鳳凰兒,這名字也是取了個正著。她陪嫁的嬤嬤丫頭們要儘快定下,名冊交給宮裡。今兒教管嬤嬤和我說她規矩學得不錯,我很欣慰,但你也得好好寬慰寬慰她。”
待噶布喇夫人退下了,索尼夫人才一擺手,揮退了給她捶腿的小丫頭,對身邊的嬤嬤道:“我這兒媳婦啊,什麼都好,口齒伶俐做事爽利,就是心太軟,不成氣候。鳳凰兒,當然是入了宮,才是翱翔九天的鳳。”
旁邊嬤嬤笑著道:“皇上與太皇太後到底選定了咱家格格,不枉您的謀劃。”
“你知道什麼。”索尼夫人斜睨她一眼:“如今四大輔政大臣,鼇拜居心不良培植勢力,遏必隆眼看是個牆頭草,蘇克薩哈領著正白旗,裡頭多少舊恩怨大家心知肚明,他知道鼇拜遏必隆容不下他,咱家老爺也未必護他,所以隻能一心想著皇上好,他這個正白旗旗主位子才坐得穩當。”
見她眼皮子一闔有些倦態,身邊的嬤嬤忙將水煙端來服侍她吸了兩口,一邊道:“不為彆的,咱家老爺與遏必隆大人、鼇中堂都是正黃、鑲黃旗出身,曆年都是皇上領著的,根正苗紅。和正白旗又是不同。”
“這會子你倒是明白了。”索尼夫人輕嗬一聲,“老頭子也是昏了頭了,不想想鼇拜真把皇帝打壓下去了,養成他的傀儡,宮裡的太皇太後能樂意嗎,科爾沁那邊能樂意嗎?蒙古鐵騎可不比八旗子弟兵弱,宮裡眼看還養這個‘待年宮中’的科爾沁格格呢,可見那邊還是看好當今皇帝。鼇拜成不了氣候,咱們家畏畏縮縮躲著隻會讓那位老祖宗不喜,不如成就了格格的尊貴,日後分湯水也有咱家的好日子。”
嬤嬤忙奉承道:“夫人遠見,老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他們就遠想不到這麼多了。”
“況我愛新覺羅家的江山,豈容他一瓜爾佳氏之人指手畫腳,當年是皇上還小,如今皇上眼看大婚,總要親政,他還想拿捏著江山?想得美!”索尼夫人忽地一瞪眼,這位年輕時殺伐果斷,如今養尊處優多年的宗室格格本來老態渾濁的眼中精光與厲色畢現,冷哼道:“但願他還有些眼色。”
且說那邊噶布喇夫人帶著宮裡的賞賜往如今未來皇後的閨閣中去了,嬤嬤侍女們連忙通傳,大格格正坐在炕上描花樣子,見她進來忙要起身請安。
噶布喇夫人卻已經一跪在地,就要俯身磕頭,口中還乾脆地道:“奴才給皇後主子……”
“額娘!”大格格忙扶住她,麵帶急色:“您折煞女兒了。”
“這是規矩。”噶布喇夫人笑著按住女兒在炕上坐下,堅持磕頭請安:“給皇後主子請安,皇後主子金安。”
一禮畢,她放在嬤嬤的攙扶下起身,見女兒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輕笑道:“聖旨已下,君是君臣是臣,不可有違。才從宮裡領宴回來,太皇太後賜下兩端鳳尾羅顏色倒好,如今天兒還熱,額娘叮囑人裁製錦被——”
話沒等說完,卻見大格格滿麵緋紅,她又忍俊不禁:“都是要當人主子的人了,臉皮還這麼薄。鳳尾羅做夏被清涼貼身,賜下兩匹,自然是做鴛鴦被最好,額娘命針線上人連日趕工,陪你入宮。蘭嬤嬤,皇後主子管用的衣物、首飾、器具都要登記裝好,雖然皇後妝奩由宮中辦理,用慣了的物件兒陪著入宮也是應有的。”
大格格的嬤嬤忙應著,見她們母女似有私密話要說,便帶著人躬身退下。
人都退下了,大格格仿佛感應到什麼,紅著臉側過頭,不去看額娘。
噶布喇夫人笑道:“我從宮裡領了不少賞賜,太皇太後賜了些珠花扇墜如意絡子一類的東西,說是給家裡的姑娘,想是賞你的。”
大格格落落大方地道:“那我便分給姊妹們吧,大家賞玩同樂。”
“這才好呢。一國之母,位主中宮,最要緊的就是心胸開闊不吝嗇。”噶布喇夫人笑容彆有深意,“太皇太後對你多加賞賜如此滿意,想來也是皇上的意思。”
“我可聽說……”大格格聲如蚊呐:“可我聽說皇上對待年宮中的兩位格格十分鐘心,養在太後身邊的馬佳氏深受皇上喜愛,博爾濟吉特氏更是時常得到賞賜,就連緬甸國進宮的翡翠麻花鐲都——”
“胡說!”沒等她說完,噶布喇夫人眉目一厲:“誰和你嚼這些舌根子?”
大格格也察覺出自己行為不端來,臉一紅,低著頭道:“是……是遏必隆大人家的大格格。”
噶布喇夫人皺著眉,“他家兩個女兒爭著入宮已成了笑談,老大輸了還想把未來皇後當槍使,攪得你入宮不安寧,其心可誅!”
聽她這樣說,大格格多少覺出不對來,噶布喇夫人見女兒神情羞愧,不免心軟,輕歎一聲,拉著女兒的手仔細道:“你瑪嬤自幼對你教養嚴格,是要養得你行為豁達心胸寬大,不嫉不妒,穩坐中宮為家族增添榮光。可你如今怎麼也聽彆人嚼起舌根子,自己耳根子也軟了呢?”
她輕聲道:“那鈕祜祿家的老大與你爭後位沒成,與妹妹爭入宮又沒成,被指給了漠南蒙古巴林部的郡王,眼看心生嫉恨也是有的。她這不就是來攪和你入宮之後心懷嫉妒鬨起來嗎?太皇太後曆經五朝四帝眼光老辣,你若是在宮中搞事,她豈能容過?屆時後位不穩連累家族都是輕的!”
她刻意說得嚴重,見女兒微微咬唇臉色不好便又有些心軟,攬了女兒入懷,低聲道:“今兒啊,那兩家格格我都見了。馬佳氏不過小家碧玉之姿,性情柔順,不像是個不好相與的。你憂心的博爾濟吉特氏倒是行事大方,卻絕非張揚之人。”
大格格貝齒微微咬著嘴唇,沉下心來,對著噶布喇夫人一笑:“女兒入宮之後,自然善待她們。太皇太後既然看重博爾濟吉特格格,我也對她尊重禮讓便是。”
噶布喇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也知道女兒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什麼,便笑道:“如今後位已定,入主中宮的是我赫舍裡家的格格,她從前是什麼身份不重要,日後也隻是妃妾,不再是什麼‘皇後的不二之選’,明白嗎?不過太皇太後對她當真是疼愛,她又救駕有功,你入宮之後也要謹慎對待。”
大格格連連點頭,噶布喇夫人又道:“那鈕祜祿家大格格告訴你的未必是真,她嫡母雖是宗室出身,和慈寧宮親近,但對她也不過平常,真正隱秘的消息她哪裡能知道?想也不過是道說旁聽便來吹你的耳邊風罷了。倒是那馬佳氏……且看著吧。雖說為後要端莊賢淑不嫉妒,但可沒有被妃妾踩到頭上的理,如今皇上還用得你瑪法呢。”
大格格心裡有了底,笑眯眯地點著頭。
這邊母女敘話,宮中,太皇太後拉著娜仁在內殿說話。
“今兒瞧她額娘,未來皇後定是個聰明人。”太皇太後摩挲著娜仁的臉龐,歎了口氣,壓下了心中萬般感慨。
娜仁輕笑道:“未來皇後聰明,能得皇上的喜歡,後宮才安靜呢。”
“傻孩子,這後宮是永遠不會安靜的!”太皇太後慢悠悠地搖頭,歎道:“若是後宮能安靜,那普天之下的戰亂便都是小孩子遊戲了。這宮裡波詭雲譎明槍暗箭才是最難防的,索性我在,還能護你幾分。可你也要快快的長,總有一日,我護不得你了。”
娜仁被她說得心裡發酸,倚在她懷裡道:“老祖宗您是要長命百歲,歲歲年年護著娜仁的。”
“我也想啊。”太皇太後輕撫著她的脊背,心裡也不好受。
這樣半晌,娜仁忽地道:“吩咐小廚房預備的燉品也不知好了沒有,我去看看。”
說著,輕手輕腳地起身退了出去。
蘇麻喇在旁道:“您這樣說,格格心裡不好受。”
“可總有一日,我護不住她了。”太皇太後道:“這四方天,困住了多少博爾濟吉特氏的好孩子?娜仁……她這樣的出色,出去做親王福晉也是有的,如今卻被困在宮中,你說,是不是我想岔了,當年若是——”
蘇麻喇忙道:“萬沒有這樣說的。當務之急,還是皇上親政要緊,索中堂的夫人是最明白事理的,聽聞未來皇後由她教養長大,定然端莊賢淑。”
“但願吧。”太皇太後雙目微合:“委屈娜仁了。”
蘇麻喇便笑道:“您多用一盞補品、多聽一聲醫囑,在這宮中多屹立些年月,便能多護格格兩分。況格格本就知進退明事理,定不會走了當年……的老路。”
“孟古青……”太皇太後喃喃道:“是我看錯了人,耽誤了皇帝,也耽誤了她。”
蘇麻喇心知太皇太後話裡所指的‘皇帝’並非當今,卻未接話,微微垂首滿麵恭謹地站在一旁。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康熙見她這樣驚喜,笑容更盛,拉著她就要往出走。
“天兒都晚了,這是要做什麼去?”娜仁道:“得和老祖宗與太後說一聲,我屋裡還……”
“哎呀,走就是了,朕與老祖宗和皇額娘都說過了,你屋裡烤著的茶葉讓宮女收拾!”康熙乾脆一拍板,拉著娜仁直奔城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