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寧皓沒回消息。
許鑫也知道他在接受采訪,所以也不著急。
一路回到了家,見暖暖和陽陽正跟著姥姥、姥爺玩,楊蜜也不知道上哪去野了。他便在沙發上躺著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快4點的時候,終於,寧皓回消息了。
“我在啊,許導。剛參加完一場電影宣傳。”
“有啥指示?”
看到這兩條消息,許鑫回複道:
“指示寧導晚上賞光吃頓飯。但是怕寧導沒時間~”
“可不敢這麼說,許導請客,肯定有空啊。咱們去哪吃?”
“我定地方吧,一會兒把地址給寧導發過去。”
“好。那一會兒見。”
“OK。”
許鑫抬頭對蘇萌說道:
“晚上找個飯店,跟寧皓吃飯。”
“好的,許哥。有啥要求嗎?”
“沒,你看著訂,訂你喜歡吃的。我昨天放縱了一下,今天得收斂點。”
“好的~”
蘇萌拿出了電話。
這時,許鑫的電話鈴聲響起。
一看來電人,他直接接通了電話:
“喂。”
“許導,這會兒您忙麼?”
陸陽的聲音從免提裡傳來。
“不忙,咋了?”
“您在燕京麼?我又改了兩版劇本,然後裡麵有我和陳姝一些爭執的地方,我倆……都有點拿不準主意了,因為這些爭議的點吵了好幾架……”
“唔……那你倆現在過來吧,來家裡。”
“嗯嗯,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嗯。”
許鑫心說難怪你倆光訂婚不結婚。
光是這創作理念的分歧,就夠喝一壺的了。
“小許,我打算去買菜了。你晚上想吃什麼?”
“我晚上出去吃,爸,您不用做我的飯。”
“哦,好。那我把孩子也帶出去了。”
“嗯嗯。”
沒多大一會兒,許鑫家裡也沒人了。
他直接去了工作室,開始燒水,泡茶,靜待客人到來。
而等陳姝和陸陽到家裡的時候,已經五點出頭了。
也就是許鑫知道這倆人在創作時那種“你要不是我男朋友我特麼早就錘爆你狗頭了”的狀態,否則真得琢磨這倆人是不是過來蹭飯的……
出門迎接的功夫,就看到陳姝繃著一張臉,和陸陽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的德行。
反倒是陸陽,笑嗬嗬的對許鑫打了個招呼:
“許導。”
“……唉。”
許鑫歎了口氣,一指角落那邊楊蜜專屬的“演武場”,對陳姝說道:
“挑一件趁手的?”
陸陽嘴角一抽……
陳姝兩眼放光的掃了一圈,來了句:
“有擂鼓甕金錘麼?我特麼想錘死他!”
“……”
許鑫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了,倆人估計這一架吵的是真夠嗆。
於是帶著幾分看熱鬨的心態,把身子一讓:
“咱們先禮後兵,先聊,聊不通,到時候再上PK台。”
聽到這話,陳姝瞪了陸陽一眼:
“等死吧你!”
……
這倆人也不是第一次來許鑫的工作室了,所以並不陌生。
換上了準備好的客用拖鞋後,大家往沙發上一坐。許鑫就聽到了一句:
“許導,你覺得北齋這個角色怎麼樣?”
這話是陳姝問的。
“呃……”
許鑫下意識的看向了陸陽。
總覺得陳姝這會兒殺氣騰騰的,他怕對方動起手來濺自己一身血。
不太好回答。
而陸陽則苦笑了一聲:
“我和她說,要不咱們把北齋這條線給刪了吧。沒必要強行給沈煉安排一個感情戲,沒了北齋,單是沈煉得罪了魏忠賢這一條線就夠了。不然故事顯得特彆臃腫……”
“你懂個屁的北齋!”
“……”
看著陳姝那“你在放什麼屁”的模樣,許鑫嘴角一抽……
行吧。
“咳咳。”
輕咳了一聲,他說到:
“你對北齋什麼想法?”
他問的是陳姝。
而陳姝瞪了陸陽一眼後,說道:
“許導,其實這個劇本,在我這有一個很具體的名字。叫做《繡春刀:修羅戰場》。您知道修羅戰場的意思麼?”
許鑫心說修羅場我倒挺清楚。
不過他沒敢皮,生怕陳姝也來一句:你懂個錘子的修羅場!
隻是點點頭:
“你繼續說。”
“修羅是天龍八部之一,是半人半神的護法,修羅戰場是他與帝釋天大戰的地方,這裡沒有善,也沒有惡,修羅不是魔神,帝釋天也不是戰神。他們在戰場之中如同野獸一般廝殺,最後,能活下來的隻有一個。誰從戰場裡走出去,誰就是新神,就是新的勝利的書寫者!修羅贏了,帝釋天就是罪大惡極的魔神。帝釋天贏了,那同樣是正義必勝的豐功偉績!”
許鑫下意識的問道:
“那照你的意思,是覺得這個故事並沒有真正的善惡?而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一個故事?”
“沒錯!這其實跟北齋根本沒有關係。或者說……她與其說是一個角色,倒不如說是一個符號。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北齋在這個故事裡,其實就是愛彆離、求不得之苦。
這個故事裡的所有角色,其實都沒有什麼善惡。誰贏了,誰能書寫勝利者的曆史。沈煉的塑造,在我的概念裡,其實就像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可憐人。他想活著,但卻不知道該怎麼活。他想死,卻又不知道自己該為什麼而死。
遇到了喜歡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求,甚至他明明知道北齋的心裡沒有他,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讓對方回心轉意。他就是一個可憐人罷了,和陸文昭、丁白纓這種為心中所求而活,像朱由檢、北齋這種為最終目標而活……他就像是一個毫無頭緒的傻子。
他在這場巨大的陰謀裡,其實就像是一個誰都可以用他的小卒子。小卒子自己根本就沒的選擇,身不由己。他初遇還不明身份的北齋時動心,卻隻能看著伊人獨走,隻敢看,不知道該怎麼留。
再次和女子重逢,知道她竟然就是北齋時,卻畏懼淩雲凱這個魏忠賢的外甥,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要在殺死北齋以前,淩辱她一頓。那時候,北齋把最後求助的目光看著他,他卻選擇了無動於衷。
如果他一直不動,那麼可能他就不會卷入接下來的事情。可偏偏,他在無動於衷之後,又後悔了,阻止了淩雲凱,誤殺了他……你看,從頭到尾,他都像是一個畏首畏尾的小卒子,隻會瞻前顧後。
這是我對沈煉這個角色貫穿始終的塑造。
天下大勢,以一人而改變。可偏偏,那個人不是沈煉,就像是許導您說的那樣,他隻是被命運裹挾之下的芸芸眾生……是個可憐人。完美的契合了八苦之中“五蘊盛”的性格。沈煉這個角色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悲劇,悲情的小人物。
這和北齋毫無關係,陸陽根本就不懂!
我們拍的不是什麼一個人殺穿所有人的《錦衣衛隊長》,而是用沈煉這個角色,傳達一個疑惑:我們究竟為什麼而活?
沈煉是個很懦弱的人!
許導,一個懦弱的人,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堅持到底。他會下意識的保全自己,留幾分餘地。
可這種人,一旦心裡有了目標,他就會比那些堅定信念的人強很多嗎?我不這麼覺得。
我套用“八苦”的緣故也就在這。明末那個時代,天下英雄不由己,一個命運裹挾之下的小人物,在這野心家遍布天下的環境中,可憐的最後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小人物從來沒有自己選擇命運的權利。
沈煉如此,北齋如此。
陸文昭如此,丁白纓如此。
這才是我想要表達的東西!可到他這呢?!他竟然想要把故事拍成一個沈煉殺殺殺,從頭到尾跟個戰神一樣殺穿全世界的故事……這根本就不是錦衣衛!這不是我想要的故事!”
“……”
“……”
一番話下來。
許鑫發現自己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老實講。
陳姝的故事點子……
很好啊。
他很欣賞。
可是……
“為啥我在劇本裡沒太感覺得到呢?”
他問出了自己心裡最深的疑惑:
“在我的感覺裡,我並沒有感受到你說的這些東西。反倒感覺沈煉是個挺殺伐果斷的人……”
“那是因為他改我劇本!!!他說我寫的太女人化!改了我好多細節!!!啊!!!你氣死我了!!!”
“……”
還彆說,許鑫這才發現,陳姝發起飆來和楊蜜挺像的。
而陸陽也是一臉無語:
“我不這麼改能行麼?我們拍的是商業電影,又不是文藝片!你光去搞權謀了,沒了武打、功夫這些,觀眾能買賬?”
“可你改的狗屁都不是!你根本不懂《錦衣衛》!!”
“……”
倆人又開始吵了起來。
許鑫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媽耶。
這倆人可真夠鬨騰的。
不過……
他在倆人的爭吵聲中,默默的點了一根煙。
借著煙草的香氣,品了品口中的餘韻。
還彆說……
陳姝版本的《繡春刀》……聽上去還真挺不賴的。
他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