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可以放緩了。
其時正值傍晚,妖界野外比東西二洲都要凶險,夤夜趕路的人還是少的,眼見路上的大小妖修紛紛尋客舍投宿,他們也不欲引人注目,遂也決定休整一晚。
並沒有進城,就在郊外的客棧投宿,他們人多,要了一整套院子小二也不覺得稀奇,頭頂有兩隻小圓耳朵的灰鼠半妖殷勤把一行人引進去,他們也不用伺候,隨手揮退了。
蘇雲掐了幾個旋風訣和清潔咒,把院子和房間都清理一下,完事以後,蘇青陽也回來了。
他剛使了千裡遁地符去另一邊,給敖秋傳個訊。
小銀龍敖秋幫了他們大忙,現在一切順利,於情於理,都該給她說一聲。
至於用千裡遁地符,防的不是敖秋而是敖辛,畢竟小銀龍還是有些單純的。
等到了邊界倒好說,不過現在還沒有。既然擺脫了敖辛,當然不願意再生枝節。
連續使了兩張千裡遁地符,蘇青陽微微有些白,轉瞬恢複,他見了妹妹就高興起來,忙喊了一聲小雲:“怎不回房歇著?”
“這院子又不是咱家的,理它作甚?”
差不多就行了,反正明早就走人了。
蘇雲當然知道,可她這不是想開窗嗎,這南風窗剛好對著院子,風一刮塵就飛進來了。
這樣啊,蘇青陽一想也是,要幫妹妹弄,蘇雲揮手:“不用,我都弄好了。”
就掐幾個訣而已。
蘇青陽看看也是,遂不強求:“那我先過去了。”
他還要去太昊仙尊的房間回話。
太昊仙尊倒沒有在蘇青陽等人跟前露出身份的,蘇雲見他沒這個意思,人前也沒喊師尊。不過蘇青陽等人並不笨,先是姬玄渡雲長虛聯手帶著蘇雲進出一趟龍陵,且近這幾天他與姬玄渡碰麵可從來沒有落過下風的。
蘇青陽殷漳殷亮等幾人心裡猜到幾分,不過不肯定他是誰,不過是誰也沒關係了,反正都是宗門師輩,於是眾人自然聽令行事。
剛蘇青陽就是奉雲長虛之命去傳訊。
“去吧去吧。”
……
目送蘇青陽往裡去了之後,蘇雲隨手再卷幾個小旋風,把塵土都送出院子外去。
話說妖修過得真糙啊,看著牆角的灰都多厚了,也不嫌迷得慌。
搞定!
完事之後,蘇雲回房去了。
她的房間就在挨著院子,走幾步就到,把門關上,推開半扇窗,托著下巴坐了一會兒,她就把玲瓏珠取了出來。
半個巴掌大的珠子,不是規則圓形的,而是微微帶點橢,離開龍骨好幾天,那耀目的光輝已收斂起來了,珠子光澤圓潤,神華內斂,隱約金色華麗紋路下,銀光流動,質感醇厚仿佛內蘊銀髓似的。
哪怕忽略握在手心時能隱隱感應到的亙古強大氣息,這顆珠子也美麗到了極致。
蘇雲托腮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有點煩誒。
這個珠子現在還在她手裡,一是先前趕著離開,沒顧得上。
但其實這個不是最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這次出力的人太多了。關鍵時刻,雙方功勞都不遑多讓。這就很微妙,所以不管是雲長虛和姬玄渡,誰也沒開口,於是玲瓏珠就一直暫由她收著。
該給誰呢?
蘇雲轉了轉珠子,欣賞了一會兒後,取了個匣子把它裝起來。
平心而論吧,該一方一半的。
但珠子隻有一顆,劈不成兩半啊。
蘇雲心裡是想給師尊,倒不是偏心,而是因為大師兄。
……
禦宵昨天才清醒。
蘇雲事後才知道,禦宵傷勢要比她以為的厲害多了,那天雲長虛是怕影響她,這才輕描淡寫。
倘若那天蘇雲開門再慢一拍,禦宵就魂飛魄散了。
他被雲長虛救起後,就昏迷過去,雲長虛連日來給了很多養魂之物,饒是如此,他也直到昨天才算醒了一會。
魂體不穩,虛弱得幾近透明,他見了蘇雲很高興,又忙問:“小師妹,師尊如何了?這是出了龍陵?”
“師尊無礙,我們都好得很。倒是你,你要快些好起來。”
“師兄無礙。”
禦宵急忙問:“那玲瓏珠呢?”
他素來溫潤清朗的麵龐不禁露出期盼急切之色,實在是禦宵為玲瓏珠付出太多了,魂體虛弱得連維持人形都勉強,醒來後仍不忘第一時間詢問。
蘇雲看了有些心酸,她柔聲安慰:“玲瓏珠已順利取出來了,就擱我這,我回頭就給師尊。”
禦宵展顏,如釋重負,那一刻欣然和喜悅讓人動容,他輕輕吐了一口氣,雙目有些濕潤:“好,好!”
蘇雲輕聲說:“師兄你先好好養傷吧,我們出了南境再叫你。”
魂體的傷勢非同小可,不是輕易能養得起來的。先前太昊仙尊還讓禦宵考慮鬼修還是轉世重練,現在兩樣都不用想了。魂力不足,倘若不先補回來,轉世也是癡傻,更甭提修煉晉階了。
饒是如此,他依舊並無怨悔,笑意如清風朗月,聞言喜不自勝。
蘇雲就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也不忍再詳細解釋裡頭有關姬玄渡的瓜葛,隻溫言安撫他一番,哄他好好回到養魂瓶裡養傷去。
蘇雲把匣子放回儲物鐲裡。
隻是要把玲瓏珠給師尊,得先獲得姬玄渡的同意才行啊。
……
客棧前院還熱鬨的,隻後麵的院子已經安靜下來了,月色皎潔,一泓銀光投在庭院。
蘇雲推開房門,瞄了瞄沒見蘇雲和殷漳等兄弟姐妹,忙飛快出來掩上房門,一溜煙往後麵姬玄渡的房間去了。
不怪她鬼鬼祟祟,實在她哥太大驚小怪了,要是被他看見她半夜三更往姬玄渡屋裡去,估計又得小題大做了。
姬玄渡的房間也沒多遠,穿過月洞門,就在二進的小跨院內。
月光照著小荷塘,她房門推開一條縫,把腦袋伸進去。
姬玄渡這家夥正在自斟自飲。
一壺靈酒,嗅酒香和靈氣濃鬱程度肯定不是客棧的,桌上還有幾碟子小菜,白玉杯白玉壺,淺紫色瓊漿一樣的酒液,他斜靠在榻上,十分悠閒。
“還不進來?”
姬玄渡瞟了她一眼,小丫頭賊頭賊腦,一看就是打什麼鬼主意。
他啜了半杯酒,也不說破。
蘇雲嘿嘿笑了聲,推門入屋:“你喝酒啊?”
這傷還沒好全呢。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是分神,身體問題不大,況且看他這視若等閒的姿態,顯然不是第一回了。
蘇雲殷勤執壺,又給他斟酒,又給他添菜,她儲物鐲有好多好吃的,挑適合下酒的又好吃的拿了七八樣,把這位大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姬玄渡淡定得很,十分坦然地享受了服務,也不開口問,這丫頭等會就會說。
她想說什麼,他也猜了個七八分了。
蘇雲又給姬大爺斟了一杯酒,然後湊在他身邊坐下喊了聲:“楊大哥?”
“嗯?”
蘇雲衝他甜甜一笑:“楊大哥,玲瓏珠還在我這呢,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姬玄渡斜睨她一眼:“我費了這許多力氣,當然得歸我。”
才不是!
師尊也出了不少力好不好?最關鍵還有是大師兄,沒有大師兄的鑰匙,估計這會還懸著呢。
加加減減,怎麼也玄門這邊多一咪咪吧?
她手肘戳了戳他:“你說是吧?”
姬玄渡才不理她,慢條斯理夾了條小柴魚進嘴裡,順手點了點小盤子。
這小柴魚是蘇雲友情貢獻的,她最愛的零嘴,鹹辣酥香非常好吃的,不過由於炕桌小,盤子也小,已經空了。
蘇雲隻好先給姬大爺添上,然後抱著他胳膊央他:“楊大哥,玲瓏珠給我師尊行不行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乖巧加誠懇瞅著他。
蘇雲其實心裡有點不肯定的,估計他不大能馬上答應,相處了這麼久,姬玄渡性格她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想好了,他不答應吧,她就磨他,不行就耍賴,翻天印燭龍丹她可都有幫忙出力的,答應她一下行不行嘛?
反正就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談價還價,實在不行還能割地賠款,反正三十六種套路輪流上,磨到他答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