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一派溫馨寧靜的模樣。
“額娘,弟弟哪時候能夠出來呢?”胤祚的眼睛裡滿是天真,朝德妃撒嬌道:“我不要四哥了,要弟弟陪我玩兒。”
德妃雖“言行有失”、禁足一月,六阿哥卻仍在永和宮起居,康熙也不拘著母子倆相處。
這半個月來,許是知道自己牽連了額娘,胤祚哭過之後,對德妃更加依賴,母子倆的感情更上一層,德妃隱隱有了和兒子相依為命的錯覺。
萬壽節一過,她便發了狠,下令徹查永和宮,特彆是胤祚身邊心懷鬼祟的宮人。
其餘的倒是沒什麼,唯獨伺候胤祚的奶嬤嬤劉氏,在宮外的家底頗有些不乾不淨,被德妃一並查出。她懶得聽人辯解,直接關押在了耳房裡,隻等解禁之時扭送慎刑司。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德妃笑晏晏地看著驚懼絕望的劉氏,聲音輕柔,“要怪,隻能怪你撞到了本宮頭上,申冤之時,去找佟佳氏便好。”
被皇貴妃設計禁足之後,德妃明顯有了變化。模樣依舊清麗,氣質溫柔似水,說話輕言細語,隻看人的目光冷沉了許多,偶爾掃過宮女的眸光,讓她們不寒而栗。
永和宮驟然安靜了下來,除非六阿哥在,才有些許歡聲笑語。
這廂,胤祚的童言出口,德妃摸了摸他的腦袋,柔和地笑著:“好,都依我們小六的,讓弟弟陪你玩兒。”
午後哄睡了胤祚,德妃在床榻邊凝視他許久,閉了閉眼,扶著吳嬤嬤回了寢殿。
“承乾宮那邊,又是個什麼光景?”她收了笑意,淡淡地問。
吳嬤嬤回想了一番,輕聲說:“前些日子,佟國維夫人走後,皇貴妃立即傳了膳。據灑掃的小太監說,皇貴妃氣色一日比一日好轉,其餘的探聽不出什麼來。”
說罷,她猶豫了一瞬,還是道:“還有,皇貴妃原先不讓四阿哥上門,可不知怎麼的,突然改了主意……”
德妃冷笑了起來,緩緩吐出四個字:“蛇鼠一窩。”
吳嬤嬤臉色大變,急切道:“娘娘——”
這話怎麼可以說出口?
皇貴妃也就罷了,四阿哥可是娘娘的親骨肉,六阿哥的親兄長啊!
“去歲,本宮的小出生沒幾日,”德妃看似平靜,麵上閃過一絲痛楚,“皇貴妃叫胤禛前來探望……第二日,小就去了。”
“嬤嬤,你說,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若是老四不來,小怎麼會早早地夭折?!”德妃神色激動了起來,聲音隱隱含著尖銳,“現在倒好,因為他,這個孩子差點也沒了!”
這胎養得很好,脈象向來強健,就算如此,還是被皇貴妃折騰得見了紅。
血很快就被止住,可按太醫的說法,有一就有二,身體漏了氣,想要補就難了。小阿哥出生之時能否康健如初,他們也拿不出一個準話。
給不出一個準話……
德妃差些昏厥過去,每每回想起來,便恨得心頭滴血。
萬壽節家宴上,一切一切的源頭,不就是因為老四?
這個兒子,生來就帶著黴運,生來就是討債的!
“胤祚盼了那麼久的弟弟,若是沒了,我怎麼同他解釋?他該傷心了。”德妃聲音輕輕的,“她們不讓本宮好過,本宮如何能叫她們好過?”
佟佳氏想做皇後,她便要親手擊碎了這個夢想。
還有宜妃那個尖牙嘴利的,每每諷刺與她,不就是仗著生了五阿哥,肚子裡還有一個,十分受皇上寵愛麼?
現下五阿哥在翊坤宮起居,那兒固若金湯,安插不進人手,可太後的寧壽宮卻不然。
等胤祺回了太後身邊,‘意外’出了事,那張跋扈的臉蛋還能否笑得出來?
***
康熙下了旨意,四阿哥胤禛由太皇太後代為撫養,居於慈寧宮。
太皇太後是願意的,但她老人家到底精力不濟,又要監督選秀的事兒,又要手把手教導太後處理宮務,生怕照顧胤禛照顧得不夠周全。
沒見小五都送去翊坤宮,他的額娘那兒了?
可小四不一樣,不論是皇貴妃還是德妃,都不合適。
思來想去,也隻有蘇麻喇姑能夠帶孩子了。
太皇太後還沒拿定主意,太子便主動請纓,說下了學之後就帶四弟去毓慶宮,兩人一道做功課,臨近入睡之時,再送四弟回慈寧宮,這樣就不用勞煩老祖宗了。
莫說太皇太後了,就是向來不管事的皇太後都感動莫名,連連稱讚太子純孝,與兄弟手足情深……
太後用蒙語飛快地誇了一通,說得太子不好意思起來,四阿哥認真地聽著,緊跟太子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皇子在上書房就學,需掌握滿、蒙、漢三種語言。太子入學早,故而對蒙語不陌生;胤禛的師傅剛剛教了漢文,蒙語卻還未教授,因此,他的眼底全是困惑。
“胤禛和胤祺恰恰相反,若是能夠中和就好了。”太皇太後對著太後笑說了一句。
老祖宗不過隨口之言,卻被太子記在了心底。
……
這日,總師傅給眾位阿哥放了一下午的假,三阿哥胤祉早早收拾好用具,奔向榮妃的鐘粹宮去了。
大阿哥胤禔拎著長弓,滿頭大汗地從外頭回來,見了一身杏黃、氣度斐然的小太子,眼珠子一轉,笑著道:“太子爺,不若我們比射箭去?”
聞言,太子的臉黑了一個度,硬邦邦地道:“大哥自便,孤有事要忙。”
說罷,低聲讓四阿哥胤禛跟上,兩人一道往西六宮的方向去了。
胤禔眯了眯眼,哼笑一聲,見四周無人,轉頭吩咐貼身太監小喜兒:“去打聽打聽,太子帶四弟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