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左瞧右瞧, 而後用帕子掩了掩嘴,似笑非笑,語氣夾雜著絲絲酸味:“惠妃姐姐滿腔慈心, 為五公主的滿月禮殫精竭慮,竟連身體都不顧了,著實讓本宮歎服。”
要知道,十阿哥的洗三過後, 茉雅奇的滿月漸漸臨近, 可烏嬪還在永和宮禁足呢。這位公主天生體弱乃是眾所周知的事兒,既如此, 誰來主持這一場典禮?
不止榮妃,眾人好奇之餘,皆忍不住猜測。有人說,皇上仁慈,說不定會寬恕烏嬪, 解了她的禁令;還有人說,皇上或許會請太後出麵,抬高五公主的身份,打破不尷不尬的局勢……
流言蜚語,不一而足。但就在昨日, 宮裡頭隱隱傳出風聲, 五公主的滿月禮,皇上全權交托給了惠妃娘娘。
這下子, 滿宮妃嬪都驚詫了。數不儘的目光投向延禧宮,夾雜著豔羨與嫉妒, 讓惠妃好好地享受了一把‘萬眾矚目’的滋味。
其中, 榮妃不知道內情, 震驚過後,酸得最是明顯。
皇上太過信重惠妃!
同樣儘心儘力,同樣協理六宮,可這樣大的恩典,如何就落不到她的頭上?
那句“慈母心腸”,是皇上親口稱讚惠妃的話語。難不成,皇上是要把五公主給惠妃撫育?
榮妃恍然驚覺,是她小瞧納喇氏了。
都說宜妃與從前的烏嬪受寵,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可五阿哥給了太後,四阿哥給了皇貴妃,真正承歡膝下的,不過一個阿哥罷了。惠妃不聲不響的,卻養了大阿哥與八阿哥,若再養個天生體弱,得皇上憐惜的公主……
榮妃一琢磨,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見惠妃眼下青黑,神色疲憊,更與宜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心中冷哼,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想,裝模作樣給誰看?誰不知道你的慈母之心!
說著,她故作關懷地補充了句:“姐姐可要請太醫瞧瞧?累著了便要多加歇息……”
因著與雲琇的對比,惠妃原本便心中不虞,待她敏銳地察覺到榮妃的幸災樂禍,努力壓著下落的嘴角,麵色更添一層鐵青。
雲琇瞥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撥了撥護甲,笑意從眼角漫上眉梢。
她不願做立於台前的靶子,總要有人替她分擔分擔。受寵遭人妒忌,權力過盛,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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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
皇貴妃倚在榻上,蓋了厚厚的一層毯被。她低低地咳了幾聲,接過胤禛手中的藥碗,眼裡含著笑意,閉上眼一飲而儘。
“娘娘,這是四阿哥最為喜愛的蜜餞。”甄嬤嬤遞過來一個小罐,笑得麵上布滿了褶子,“阿哥說,這裡頭的都很甜……”
胤禛聞言,包子臉上悄悄浮現一絲紅暈,他扯了扯衣袖,張張嘴,顯得有些局促。
皇貴妃把他的反應儘收眼底,先是覺得好笑,而後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微微紅了。
她扯了扯嘴角,從前的自己真是愚蠢,懷有身孕之時,竟對這孩子生了防備。她亦嘗到了苦果……
撇開臉,待平複下了洶湧的心情,皇貴妃這才柔聲開口:“胤禛喜歡的,額娘同樣喜歡。”說著,捏了一粒放在口中。
甜意衝散了濃重的苦澀藥味,皇貴妃朝胤禛點了點頭。胤禛眼睛亮了亮,心下有些小雀躍,緊接著,他的視線落在了藥碗之上,眸光又黯然了下來。
“額娘,您的咳疾什麼時候會好?”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隨即又生起了悶氣,“那些太醫全沒個準話,也不知道乾什麼吃的!”
皇貴妃對自己的病心知肚明,聽言,笑容稍稍淡了淡,帶著些許苦澀。
自難產之後落下病根,她臥床不起,大病小病從不間斷,沒有過上一天舒坦日子……眼下入了冬,除了咳疾之外,四肢冰寒、腹痛之兆並發,每每入睡之時寒意徹骨,湯婆子沒有起到半分作用。
太醫院各個是人精,誰都不願意得罪,診脈之後,斟酌著往好的方麵講。可皇貴妃再清楚不過,自己的病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