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
見康熙陷入沉思, 並未反駁,雲琇頓了頓,笑容越發真誠, 一副全然為了皇上考慮,沒有半點私心的模樣。
“如今貴妃尚在修養,想要護持茉雅奇也有心無力。皇上既不願看見烏嬪, 後宮裡剩下能做主的, 除了惠妃姐姐還能有誰?”
雲琇望了暖閣一眼, 暖閣裡擺著胤禟的搖床。接著她轉過頭來, 柔聲道:“八阿哥出生後,一直由惠妃姐姐照料。姐姐體貼賢淑, 心細如發,論照料孩子的經驗, 不會比臣妾少。皇上儘管放心就是。”
雲琇的言語,乍一聽去匪夷所思,實則句句在理。康熙轉了轉扳指, 順著她的話往下想,竟覺得這個主意可行。
茉雅奇身子弱,還攤上了這樣一個額娘,皇帝非但沒有遷怒,反而多了幾分憐惜。
他原本想著讓太後出麵, 一來可以穩定局勢, 二來不讓眾人看低了小公主, 現在想來,有惠妃主持, 便不必求皇額娘勞心勞力了。
寧壽宮已有了胤祺, 再多一個, 皇額娘真當顧不過來!
當年他冊四妃的時候,以惠妃為首,一是因為老大胤禔,二是因為惠妃出身納喇氏,端莊識大體。貴妃懷孕的這段時日,後宮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惠妃功不可沒……當然,榮妃和琇琇也是功不可沒。
琇琇向來心直口快,不會說謊,同惠妃從未有過爭端。不提協理後宮之事,也隻有琇琇這般善解人意,為朕著想,為皇額娘著想了。
思及此,康熙心中感動,如暖融的春風拂過水麵,蕩起陣陣綠波。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含笑注視著雲琇,眼底掠過讚賞,帶著些許寵溺之色。
雲琇:“?”
宜妃娘娘憑借直覺,猜測惠妃與烏嬪攪和在了一塊兒。短時間內,她想不出什麼萬全的法子,隻琢磨著,能一勞永逸便是最好。
若惠妃要同烏嬪爭搶五公主,永和宮還能與延禧宮眉來眼去麼?
雲琇心中冷笑,即使是假象,她也要讓它變成真的。被皇上禁足還鬨出這麼多幺蛾子,烏雅氏不欲安生,那她就彆想安生了!
胡扯了那麼一大通話,她麵上篤定萬分,實則心裡沒底。
也不知皇上會不會聽信本宮的‘讒言’……
緊接著,稍有忐忑的情緒化作了塵埃。
皇上怎麼又不對勁了起來?
以防雞皮疙瘩浮現,她微微紅了臉,移開視線,垂下眼簾,長睫似扇子一般輕輕搖曳。
周圍偷笑的宮人也就罷了,幸而胤禟在暖閣裡睡得正香。要被那混世魔王瞧見,她便不用做人了!
康熙笑容擴大幾分,心道,都是三個孩子的額娘了,還是這般臉皮薄。
察覺到自己望了雲琇許久,他咳了一聲,強行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正事上頭。
惠妃心慈,處處為了茉雅奇著想,康熙是滿意的。他沉吟著,就賜惠妃一個恩典,在福晉及命婦跟前露露麵,風光主持這場滿月禮罷。
“琇琇猶如女中諸葛,說得朕茅塞頓開。”腹中擬好大致的章程,皇帝打趣著誇讚她,“日後遇事不決,朕可要多多問詢才好。”
雖然語氣揶揄,可雲琇鬆了一口氣之後,還是覺得分外心虛。
她嗔他一眼,壓下心虛,揚起了屬於解語花的溫柔笑容:“皇上莫要再開臣妾的玩笑了。您瞧,膳食都涼了!嘗嘗這道涼拌菜肴,小廚房做的很是爽口……”
康熙心裡甜滋滋的,聞言拾起筷子,溫聲道:“好,朕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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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延禧宮正殿。
“娘娘,皇上的聖駕來了!”
惠妃早已散下了妝發,穿著中衣,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鶯兒急急忙忙地趕來通報,她吃了一驚,忙披了件外衫,扶著鶯兒的手,沒有片刻耽誤地前去迎接。
“皇上,天色已晚,今兒怎麼有空來延禧宮了?”說著,她福身行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妾正準備就寢,故而衣衫不整,儀容不堪入目,還請皇上恕罪。”
惠妃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康熙的臉色。
劉欽早早地傳消息來,皇上去宜妃那用了晚膳,當晚卻未在翊坤宮留宿。
難不成是宜妃惹惱了皇上?
心裡存了諸多猜測,惠妃麵上絲毫沒有顯露,實則驚訝又欣喜。
幾個月來,皇上已然許久沒有留宿延禧宮了,每每上門,最多說上幾句關懷的話,話題總是圍繞著胤禔。
惠妃年近三十,比雲琇大了七歲,兩人的恩寵實在沒法相比。雖說重心全然轉移到了兒子身上,平日不靠皇上的寵愛過活,但萬歲忽然駕臨,惠妃還是高興萬分,緊接著頗有些後悔。
她不該卸了妝容的。
隻聽康熙擺擺手,微微笑道:“朕不過歇在這兒,與你說說話,裝扮有什麼要緊的?”
隨後指了指內殿,大步朝裡走去。
惠妃會意,按捺住心頭淺淺縈繞的歡喜,露出了溫婉的笑容,“皇上說的是。”
說是歇在延禧宮,康熙與惠妃一人蓋了一床錦被,也沒有叫水寵幸的意思。
昏暗燭火映照著皇帝深刻的麵容輪廓,康熙閉目不語,惠妃失望之下沒了笑容,卻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許久聽不到動靜,她輕聲問了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