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太子妃是當今千挑萬選的正經兒媳,皇上總要為她考慮幾分。
他這麼一分析,索額圖若有所思,而後臉色稍霽:“是這個理。”
幾人又說了會話,索倫壓低聲音:“中堂,輕車都尉舒爾德庫遞了信來。學生見過他那女兒,長了一副好顏色……中堂可有心思?”
舒爾德庫往日用心鑽營,企圖依附赫舍裡氏,卻因官職低了些,稱不上索額圖的心腹。
話音落下,索額圖眼睛一眯,沉吟了起來。
舒爾德庫的長女李佳氏夠不著側福晉的身份,頂多當個,可就在太子妃人選未明、其家族立場未明的情形下,一個,也足以成為赫舍裡氏的助力了。
他正愁無法與太子爺聯絡!
“再等等。”索額圖捋了捋短須,低聲回道,“端看皇上定了誰當太子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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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八年九月末,久居暢春園的太皇太後下了一道懿旨,說她久臥在床,想念青春可人的姑娘家,召了三等伯石文炳嫡長女,年方十五的瓜爾佳氏入園相陪。
幾乎明明白白地告訴天下人,太子妃的人選已定,她的寶貝重孫即將娶媳婦了。成親之前,總要未來夫妻倆見上一麵不是?
緊接著,皇太後親自安排了轎輦,意欲前往伯府接人,以示重視。
懿旨一下,前朝後宮都震動了。
——實在是出乎意料!
並不是抨擊小姑娘的身份不夠,家族不盛。她這一脈的祖先,出身滿洲八大姓之一的瓜爾佳氏,明朝時期改漢姓石,歸附後又改回了原姓,是隨太.祖打天下的開國功臣。
祖父石華善乃是和碩額駙,父親石文炳承襲了伯爵之位,族人多數紮根軍中,極受當今皇上看重。
瓜爾佳氏的出身堪稱顯貴,遠勝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隻是……她是漢軍正白旗人。
非是滿八旗中的上三旗!
當今聖上的兩位皇後,一位出自滿洲正黃旗,一位出自滿洲鑲黃旗,身份貴重自不必說,怎麼輪到皇太子,未來國母的人選,卻挑了瓜爾佳氏?
且石文炳非是天子近臣。之前駐防杭州,擢升為正白旗漢軍都統,如今遠在南方任職福州將軍,連六部尚書都沒有挨到邊兒!
前朝之上,唯有少數官員窺見其中真意;後宮之中,雲琇笑著道了句果然。
……
如今叱吒朝堂的赫舍裡一族,還有佟家一族,也是全然沒料到。
太皇太後的懿旨一出,索額圖的心情霎時多雲轉陰。
石華善的孫女!
出身漢軍旗就不說了,當年,赫舍裡氏曾與瓜爾佳氏起過齟齬。石華善仗著額駙的身份,狠狠揍過他一回,雖被先帝爺罰了俸,對於石家卻是不痛不癢。
多年過去了,赫舍裡氏步入鼎盛,石華善甚至親自上門致歉,兩家冰釋前嫌,共同撇下往日舊怨。
可事實上,就在今年年初,遠調石文炳前去福州……也有索額圖出的一份力。
這樣一位太子妃,能與赫舍裡氏親近嗎?!
“皇上為了安撫漢臣,竟要委屈太子爺,棄禮法與不顧……”他猛然焦躁了起來,在廳中來回踱著步。
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成,不成啊。
這樣的妻族,能有什麼助力?
半晌,他道:“讓舒爾德庫過來見我。他那長女,也一並帶來見見。”
就有仆從應了是,索額圖頓了頓,接著問:“皇上可召石文炳回京了?”
“宮中未有風聲,不過,按理說,太子妃的阿瑪,無論如何也要調進京城的。”索倫低低地回,“皇上已命內務府重定大婚規製,畢竟太子爺成親,還是立國以來頭一遭。”
“……那就拖住他。”索額圖眼中有著攝人的精光,而後緩緩道,“不論是生了大病,還是趕路疲累,都好。”
石文炳一死,瓜爾佳氏必要守孝三年,到那時,太子爺的後院,就不由她說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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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想要見到太子成婚,逐漸變為了執念,康熙親口告知太子妃的人選之後,太皇太後的病,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未來太子妃入園的前一日,翊坤宮。
不願嫁人,已然自梳的瑞珠姑娘成了瑞珠姑姑。她附耳過去,小聲同淨手的雲琇道:“今兒惠妃摔了一個碗。”
雲琇挑眉,瞥了眼榻上讀書的皇帝,壓低聲音道:“她這又是怎麼了?”
“娘娘,奴婢著實不知。”瑞珠說。
雲琇也不在意。仔仔細細地淨完手,她側過臉,溫聲道:“皇上,賜給石將軍的太醫可啟程了?”
“朕知你心善,自是早早催促他們離京。”康熙放下書籍,笑道,“要讓保成知道,宜額娘對他嶽父如此上心,定然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