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肚子的事兒隻得延後再議,他柔聲安撫了雲琇幾句,而後匆匆起駕乾清宮。負手走進殿門的時候,皇帝心下惱極,神色堪比陰雲:“傳刑部尚書,左都禦史,大理寺卿……禦書房議事!”
梁九功看了看高懸的夜幕,小心翼翼地道:“萬歲爺,天色已晚……”
“傳話便是,還要朕教你?”話間不帶一絲感情。
梁九功舌根發苦,趕忙應了是,急急地喚了幾個小太監來,就在此時,寧壽宮總管,也就是太後跟前侍奉的王保求見。
康熙允見,王保當即磕頭道:“萬歲爺,賤妾李氏已然受縛,依舊不改張狂,口中不斷喊著‘讓爺誅你們九族’……”
喘了一口氣,將佟府發生的一切詳細地稟報上去,著重描述了小赫舍裡氏的慘狀。說罷,王保匍匐在地,恭謹道:“太後氣怒,綁了李氏於寧壽宮偏殿,說要讓隆科多,以及公府一眾女眷等親自觀刑,如此教化懲戒,方有效用。奴才請示萬歲爺!”
好半晌,康熙怒極而笑:“準。”
由內而外的寒氣席卷,梁九功被冰得打了個哆嗦,腦中暈乎乎的,隻剩誅九族三個字。
隆科多,佟二爺啊,您自個作死,自個挑的愛妾,真真怨不上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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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
寧壽宮偏殿燭火通明,太後手持佛珠坐在上首。李四兒嘴裡堵著臟布,嗚嗚地叫著,隨著時間流逝,原先高昂的氣勢漸漸弱了下去,麵上的紅暈也不見了,變得一片慘白。
方才綁至寧壽宮的時候,她隻瑟縮了一會兒,看向太後貴妃的眼神毫無敬畏之情,而後緊緊盯著雲琇,盯著她身上的耀目宮裝、金釵步搖,閃過深深的妒忌。那一碗摻了毒的藥汁立竿見影,不一會兒,她的嘴角流下血跡,下腹亦是血流不止,妒忌轉為了刺骨的恨意。
太後見她如此,驚訝極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雲琇不痛不癢地瞥她一眼,心知李四兒就是這樣的人,說她奇葩都是抬高了。
她輕輕笑了笑:“眼珠子不想要了?”
李四兒嗚嗚地叫著,雲琇又道:“誅九族是彆想了。你的爺快要沒了命,還擱這兒異想天開呢。”
李四兒瞳孔驟然緊縮,霎時不動了。
溫貴妃蹙著眉心,她實在不明白這樣粗鄙的婦人,為何得了隆科多的迷戀。太後擺擺手,嫌惡道:“拖出去,跪在外頭的台階上,彆臟了哀家的地。”
待李四兒被按在空曠的殿外,帶刀侍衛壓著隆科多踉踉蹌蹌的到了。佟國維在府中休養,至今未醒;佟夫人身著誥命服飾,眼眶通紅地跟在後頭,他們這一房的女眷緊緊咬住嘴唇,大氣不敢喘上一聲。
“臣婦/奴婢見過太後娘娘,見過溫貴妃娘娘,宜貴妃娘娘……”
太後一指李四兒:“免禮。哀家傳你們來,無他,觀刑而已。”說罷,她獨獨叫了佟夫人的姓氏:“赫舍裡氏,你需一錯不錯地看著。受不住了,也要看下去!”
佟夫人顫抖著跪了下去:“……是。”
隆科多見到李四兒這般慘狀,頓時齜目欲裂,連行禮都忘了。滿腔謀算,滿腔狠意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淒聲喊了一句“四兒”,當即掙紮起來,雙眼血紅地道:“四兒懷有奴才的孩子,諸位娘娘竟連她也不饒過!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奴才一向聽聞太後仁德,何苦為難一介弱女子!?”
弱女子?這是拐著彎罵她不仁?
太後伸手指著他,霎時被氣笑了。
“李氏賤妾,不配哀家用仁!來人啊,堵上隆科多的嘴,行刑!”
女眷們花容失色地轉過身去,太後也不管,隻叫人攙扶起癱軟在地的佟夫人赫舍裡氏,讓她一錯不錯地觀刑。隆科多紅著眼,再也發不出聲,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錢嬤嬤往前一步,平靜念道:“掌嘴百下。”
膀大腰圓的嬤嬤捋起衣袖,深吸一口氣,緊接著蓄力完畢,高高揚起手臂。
臟布止住了李四兒的痛呼,天地之間,唯有“啪”“啪”的清脆巴掌聲響徹!
不過十下,她引以為傲的麵龐漸漸紅腫起來;到了五十下,已然辨認不出她的臉了。掌嘴到了八十下,李四兒已是出氣多進氣少,隆科多眼睜睜地看著,幾乎要流下血淚來。
終於熬過了一百下,李四兒撲倒在地,呼吸微弱,錢嬤嬤上前試了試她的鼻息,道:“太後,還有氣。”
太後冷笑一聲:“不愧是賤籍出身。繼續!”
錢嬤嬤略一點頭,立刻吩咐左右:“上笞刑。”
聞言,隆科多似整個人落在冰水之中,渾身上下透著寒意。
不——!
宮人急忙抬來一塊厚木板,將李四兒平放上去。她的左手邊擺著木棍,右手邊擺著長鞭,迎著隆科多絕望的眼神,錢嬤嬤微微笑道:“佟二爺,你來選。”
隆科多使勁搖著頭,錢嬤嬤見此也不失望,轉而看向麵色煞白的佟夫人,“夫人,你來。”
太後冷冷地望向佟夫人赫舍裡氏,眾目睽睽之下,她快要崩潰了。隻是太後的旨意難違,隻一瞬間,她抖著嘴唇,迎著隆科多不可置信的目光,啞聲道:“鞭,鞭……”
鞭刑,至少還有個人樣。
“是。”錢嬤嬤語氣含了笑意,“既然選了,您可要好好看著。”
經驗豐富的太監揚起長鞭,不知過了多久,李四兒再也沒了生息,失禁的氣味彌漫,佟夫人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隆科多雙目呆滯,像是沒了魂,半晌嗚嗚地哭嚎了一聲,軟軟地倒在了台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