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惠嬪又控製不住地憶起雲琇的言語,嘴角扯出一個冷笑,忽然瞳孔一縮,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像是掉了包,用了鼠藥……
懷疑身份,勾了魂?
是了,她即使盼著皇長孫,也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這與瘋魔又有什麼區彆?
還有。猶記得伊爾根覺羅氏剛剛嫁進皇家,她再滿意不過;一天天過去,即便對兒媳生了些許不滿,她怎會當眾刺激於她,惹得伊爾根覺羅氏難產?!
吃住佛堂之後,惠嬪漸漸冷靜下來,半日祈福半日懺悔,甘願虔誠念佛,甚至有了心灰意冷之感。
是她害了胤禔,也差些害了小孫女。
被降位的那段黑暗日子,她一直不願回想,可如今郭絡羅氏點醒了她——
她中了彆人的道。
“湯藥,膳食……”惠嬪一想就明白了。
她哪還顧得上報複,或者其它。徹底沉下了臉,惠嬪血紅著眼睛道,“還有熏香……前月用的,庫房可有留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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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心思縝密,算計歸算計,許不會留下半點把柄,惠嬪查明的可能極小極小……但隻要做了虧心事,誰都會心虛,誰都躲不過。有了引蛇出洞的誘餌,你我便能隱在暗處了。”
貴妃鸞駕慢悠悠地向翊坤宮行去,雲琇一路回想昨日籌謀,半晌,輕言自語道:“鑲白旗副都統,程氏。”
抬眼看了看天色,她問瑞珠:“送往乾清宮的食盒備好了?”
“回娘娘,都備好了。”瑞珠欲言又止,“您……”
您這樣,皇上真不會生氣麼?
雲琇像是知道她想說些什麼,溫溫柔柔地道:“由己度人,皇上定會開心的。”
……
“這是宜主子專讓小廚房製的糕點,說離用膳尚早,讓您墊墊肚子,也好醒醒神。”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道。
兩個刺客負隅頑抗許久,終究是招了,可這招了比不招更為棘手。
梁九功偷偷瞥了眼供詞,簡直心驚膽戰。堂口!天地會!
這可真要出大事了。
皇上讓他們繼續審問,包括京城據點、人員分布、宮中內應,還有刺客頭領的形貌,都得挖乾淨。這一挖,九城兵馬司哪還閒得住?
京城怕是不再太平!
為等完整供詞,皇上奏折都沒心思批了,幸而宜貴妃娘娘這一神來之筆,凝滯的氣氛不複存在。梁九功心下感歎,悄悄念了聲佛。
聽聞他的稟報,康熙擱下朱筆,麵沉似水的黑臉漸漸好轉了些,下垂的唇角忍不住翹了翹。
他一歎:“還是琇琇體貼。”
接過食盒,滿懷期待地打了開來,就見數個紅色圓團整整齊齊地擺在盤中,圓團紅得耀眼,散發著很是熟悉的味道。
不似甜味,也不似鹹味,反而是……辛味?
遲疑地捏起一枚,康熙沒敢完整地吞下。想了想,他遲疑著送進嘴中,遲疑地咬了一小口。
飯團裹著辣椒粉兒,兩者味道混雜,從腳底板直擊天靈蓋——光是那一小口,皇帝便體悟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僵直著臉,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吐出一個字:“茶……”
梁九功手忙腳亂地遞過茶水,趁著間隙偷偷一瞅,而後嚇了好一大跳,皇上這是感動哭了?
恰逢慎刑司總管前來回話,“萬歲爺,奴才拷問出了反賊的據點……京郊……”
康熙耳朵嗡嗡的,聽得不甚明晰。他也不想聽下去了,閉著眼出聲:“傳九門提督、步兵統領……給朕蕩平了據點!活捉另論,若有反抗,殺無赦!”
禦書房殺氣席卷,至於那有些含糊的嗓音,自然而然被忽略了過去。
慎刑司總管一驚,殺無赦?
梁九功諾諾地應了是,躬身聽聞接下來的聖令,就聽皇上艱難地道:“吩咐膳房,撤了小十一的那份……送正常的飯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