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使得皇帝愣了一愣,狐疑地看向太子。
太子輕咳一聲,是自己魔怔了,當即拱了拱手, 道:“兒子想岔了。”皇阿瑪自個都需閔太醫的玉容膏, 哪還有什麼保養方子?
還不如問宜額娘來的實在。
告退之前, 太子似想到了什麼, 肅然了麵容道:“皇阿瑪,隆科多那逆賊失了倚仗, 腿腳又不靈便,且沒有出京路引, 能藏到哪兒去?昨兒挨家挨戶地搜查, 尚未發現破綻,還請皇阿瑪撥下人馬徹查佟佳一族……”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百姓商戶家中,有順天府派遣官差衙役上門問詢;至於勳貴重臣的府邸, 他們卻是萬萬不敢闖的。
太子的意思,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可笑一介亂臣賊子旁若無人地興風作浪, 這樣下去,皇家威嚴安在?皇阿瑪並未趕儘殺絕,賞他五十大板已是仁慈,誰又能料到現今的局麵!
提起隆科多,康熙的眉眼冷淡,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保成說的不錯。”他一歎, 瞥向太子的視線很是溫和, “佟佳氏的嫡支與旁支,朕已派人一一搜查過去,毫無蹤跡。”轉而冷道, “朕給了九門提督五日時限,再找不出逆賊,他也不用當差了,回老宅種田去吧。”
皇帝欽定的這句“回老宅種田”,不知怎的傳到了九門提督的耳朵裡。他為抓捕逆賊,這幾日早出晚歸的,頭發都愁白了好幾根,卻還是一無所獲。
他的重點放在長街鬨市以及民居裡頭,京郊同樣翻了個底朝天,連藏人的草叢都不放過。可第一天渺無音訊,第二天渺無音訊,第三天……
到了第四天傍晚,九門提督摘了頂戴,叫上夫人兒女一塊收拾行囊。
一邊麻利收拾,一邊唉聲歎氣,聽說京城前日來了個戲班子,裡頭的台柱姑娘不僅長得美,還有任誰聽了都驚豔的一把好嗓子。同僚聽得如癡如醉,勳貴子弟競相請進府中唱戲,可憐啊,他是沒這個耳福可以享嘍。
京城設有宵禁,但通緝令一出,掌握逆賊線索的可連夜上衙彙報,以便領取賞銀。迎著月色,九門提督出了府邸,踏入燈火通明的衙門,向左右例行問詢了一遍。
“大人,西郊無蹤跡。”
“大人,南山樹林無蹤跡。”
九門提督恨得咬牙切齒,最後懷揣著愁緒,和衣躺在了木板床上。
他的睡夢裡都是隆科多。腰斬,淩遲,一百零八種酷刑全都來了一遍,而施刑者長著他自己的臉。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美夢還沒做上多久,就被屬下叫醒了。
屬下激動地說:“大人!隆科多夫人請見大人,說她知道隆科多的藏身地了!”
見九門提督的神色有些呆滯,屬下恍然,連忙改口道:“是佟府如今的當家主母,赫舍裡氏。”
夜幕深深,赫舍裡氏乘了軟轎而來。她毫不露怯地朝滿屋子官差福了福身,分外平靜道:“那逆賊藏在索府——不錯,藏匿者正是赫舍裡氏的族長,索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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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宜貴妃大張旗鼓上延禧宮說了些“體己話”,惠嬪疑似清點庫房的時候,榮妃便有所疑心。
真是單純的出氣?她不信。
越是心思深的人,越是不容得一絲一毫的暴露與意外。她會再三回想自己的算計有沒有遺漏之處,有沒有留下半點破綻,即便惠嬪不足為慮,掀不起什麼風浪,可延禧宮向來在她的掌控之下,真要掘地三尺的探查,自己的釘子難免有暴露的風險。
惠嬪那頭得時刻注意著,宜貴妃……容後再議。
榮妃自認藏的深,因著經營多年,手上累積了不容小覷的暗棋,可若是與宜貴妃硬碰硬,她三成的把握都沒有。
郭絡羅氏進宮至今,寵愛就沒有淡過,暗地裡投靠的不知凡幾,更何況背後的家族支持!
論起宮中勢力,誰也比不過她。
她呢?阿瑪到死都是扶不起的阿鬥,一個小小的員外郎。
一步步爬至今日,她咽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淚,與郭絡羅氏的順風順水截然不同,謹慎兩個字早就刻在了骨子裡。
既然一擊不中,而翊坤宮已經察覺了不對勁兒,短時間內,她便隻能蟄伏下去,靜等日後。
她向來有著耐心。
正當榮妃的目光凝在延禧宮之時,雲琇已然得知了惠嬪中意的程氏家世。很快,圖嶽與阿靈阿順著兩宮的囑托雙管齊下,不出幾日便查清了與惠嬪牽線搭橋之人的身份,正是宮中請出的教養嬤嬤,進府教導程氏規矩;而嬤嬤竟與各宮都有著牽連……
包括榮妃的鐘粹宮。
教養嬤嬤身後沒有明確的主子,又與膳房繡坊走得近,查出的關係網眼花繚亂,放著就是擾亂思緒。雲琇卻沒有絲毫不耐煩,捏起一張薄薄的紙看去,唇邊扯起一個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