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生神力的福祿比試,大阿哥勝在多年累積的經驗,單單比拚蠻力尚沒有把握,更何況一向喜讀聖賢書的三阿哥。
怕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萬般念頭不過一瞬,雲琇稍稍正了麵色,叫人備上紙筆,思慮著寫下幾個名字。
“叫大哥私底下打聽打聽這幾個傳教士。京城若是沒有,那便去廣州找,洋人好辨識,莫要疼惜人力物力。”她低低地吩咐道。
瑞珠接過紙張,粗粗地望了一眼,也不多問,福身應了是。
心下不免有些生疑,娘娘打聽傳教士做什麼?
似是聽見了瑞珠的心聲,雲琇側頭看向窗外,院裡花木茂盛,一片鬱鬱蔥蔥,盆栽的海棠開得正豔,添了一抹錦簇的紅。
她頓了頓,唇邊含著笑意,目光有些悠遠:“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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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鐘粹宮。
“福祿步步緊逼,兒子彆無他法。”胤祉垂頭喪氣地跪在地磚上,麵上遍布幡然醒悟的愧疚之色,“額娘,姐姐,你們儘管打罵……”
“額娘!”
榮妃眼前一黑,好懸扶著榮憲站穩了身子。
郭絡羅氏,又是郭絡羅氏。
四周安靜了半晌,她閉了閉眼,終是冷冷出了聲:“額娘拚了命地籌謀,不惜利用你姐姐的婚事,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讓你逞一時之快?還是嫌活得夠久了,想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即
便皇阿哥有專人護著,斷斷不可能陷入險境,榮妃還是怕,怕得夜不安睡,手腳冰涼。
胤祉自小到大從未殺過人,那些個醃臢事到不了他的麵前,全被她處理了,隻為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讀書,哪能直麵戰場的血腥,在前頭勇武地衝鋒!
胤祉今歲才十四。若是傷了胳膊傷了腿,或是傷了臉……想到這兒,榮妃渾身一顫,那還謀劃什麼?一切都完了。
無窮無儘的陰霾浮現,她厲聲斥道:“你糊塗!”
她就剩胤祉一個兒子。榮憲遠嫁之後,他就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故而萬分小心地嗬著護著,誰知郭絡羅家的小子一激將,大好的局麵就這麼毀壞殆儘。
誰不知道福祿天生神力,若他跟著胤祉寸步不離,直把人碾到了塵埃裡,還談什麼結交善緣,立下軍功,讓皇上以及諸位將領另眼相待?!
更彆提還有大阿哥珠玉在前,大阿哥一向勇武。
這步再三斟酌布下的棋,廢了。
榮妃揉了揉眉心,麵色極為冷沉。
她越是想來越是心驚,近來流年不利,一切都大變了模樣,力不從心很是明顯,猶如掌控的東西一個一個從指縫裡溜走,竟再也沒了從前的運籌帷幄之感。
先是十一阿哥,又是郭絡羅福祿,次次壞了她的布置。難不成宜貴妃有著天命護佑,與之作對的從來沒有好下場?
什麼好笑的道理。
緩緩呼出一口氣,迎著榮憲擔憂至極的目光,榮妃勉強回了一個安撫的笑,對三阿哥慈和道:“起來吧。是額娘關心則亂,此番遠征平叛,長長見識也好……千萬不要不顧安危,惹得額娘和你姐姐提心吊膽,可知曉了?”
三阿哥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了榮妃的強顏歡笑。
他死死地攥緊拳頭,心下不住念著福祿的名字,片刻之後深吸一口氣,道:“兒子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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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九年暮春,大軍出征前夜,翊坤宮一早便陷入了忙亂。
“換洗的衣物由嫂子備下……其餘的都放好了?”輕輕打了個哈欠,許是月份漸大的緣故,雲琇近來胃口好,竟也愈發嗜睡了。
兩口紅木大箱齊齊整整地擺在殿內,她有些艱難地傾下身,大致翻了翻裡頭的東西。
“回娘娘,福祿少爺用得上的乾糧,銀兩,還有內服外敷的傷藥,全備好了。”瑞珠笑道,“還有毓慶宮送來的一副金絲甲胄,正是太子爺幼時閒置的,奴婢看著依舊簇新。”
雲琇笑吟吟地頷首,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外頭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大清早的,這是下了朝會就來了?
康熙闊步而來,得見雲琇,鳳眼暈開淺淡的笑意。
餘光瞥見兩口大敞的紅木箱,抬腳上前一看,他的心霎時就酸酸軟軟的,握住那雙玉白的手,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