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 154 章(1 / 2)

寵妃罷工日常[清] 沉塢 8332 字 9個月前

雲琇從來都是美的。

錦衣華服,玉食珍饈,堆砌起了金碧貝闕般的翊坤宮,供出了一個粲若豔陽的宜貴妃娘娘。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千般詩文堪配那穠麗姿容。

皇帝不是沒有見過她不施粉黛、身穿素衣,可風塵仆仆落魄至此的模樣,從未有過。

就如一顆華美的明珠蒙了塵,她的眉間染上深深的疲累,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朝他笑著說:皇上,臣妾來陪您啦。

康熙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怔怔地望著她。

什麼燒熱,什麼心悸,都好似離他遠去。他也記不起榮妃說了些什麼,如何惹他震怒,映入心底的唯有那雙桃花眼,盈盈若水波蕩漾,盛滿了溫柔的笑意,不閃不避,尋不出絲毫害怕恐慌。

好像他隻出門遠行了一遭,而不是患上十死無生的瘧疾,形容狼狽地躺在這裡。

“你……”康熙動了動皸裂的唇,眼眸乍然湧上一股熱意。

他的眼眶漸紅,好半晌,視線落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之上,啞著嗓子罵她:“胡鬨。”

聲音虛弱,聽著毫無威懾。

“不是胡鬨。”雲琇坐在榻邊,替他掖了掖錦被,輕聲說,“臣妾離宮前,喝了陳院判調好的安胎藥。”

說罷低頭瞅了瞅小腹,輕輕笑道:“她好好的,想來探望她的皇阿瑪。”

……

康熙鳳眼閉了閉,又迅速地睜開,微微側過頭去,不讓雲琇看他的臉,“梁九功,請宜貴妃下去梳洗沐浴,迎入東廂休憩,讓陳院判好好地把一把脈,務必保得母子平安。”

這是要趕她出去的意思了。

梁九功傻在原地尚未回過神來,聞言一個激靈,捏著紙張剛要應是,雲琇揚了揚眉,膽大包天駁回了康熙的話:“臣妾在馬車上睡了一會兒,現下清醒得很。”

說著,似笑非笑地看向怔愣過後,眼底漫上驚懼與悔意的榮妃,冷聲道:“本宮方才不在,不該在的倒是死纏著不走。梁九功,你傻著乾什麼,還不把人趕出去?這兒不是她配來的地方!”

竟是連半點臉麵都不給榮妃留。

榮妃此時卻顧不得生怒,也顧不得同雲琇計較了。

她打的就是破罐子破摔的主意,拚了命也要拉下這賤人,當下天時地利人和,她都占了個全,誰知宜貴妃竟陰魂不散至此,輕飄飄地破了她的魚死網破的一擊。

人來了,比什麼都管用。而今誰會懷疑宜貴妃對皇上的情誼有假,誰會懷疑她與外男有染,就算代筆是真的又如何!

榮妃的手腳冰寒、四肢僵冷,腦中隻剩一個念頭——

太子前來也就罷了。大著肚子遠赴熱河,郭絡羅氏這是不要命了?!

見雲琇駁回了皇上的話,梁九功剛剛劫後餘生,又陷入了左右為難:“這……”

康熙蜷了蜷手指,暗道真是無法無天,連朕的命令都敢違抗了。

心間卻是情不自禁地漫上喜悅,浮起些許貪婪的念頭。朕就留她一會兒,一小會兒,把該說的話全都同她說了,該交代的後事都交代了……

朕的小公主會護佑她的額娘的。

思及此,康熙扭過頭來,低低地咳嗽一聲,虛弱道:“聽你宜主子的。”

說罷望向屏風,上頭映著兩道影影綽綽的身形。空白記憶漸漸回籠,霎那間填充完畢,皇帝胸口不住地起伏著,眼中厲色一閃而過:“給朕——押走馬佳氏,關在偏殿裡頭隨後處置!”

榮妃像是驀然驚醒一般,從複雜至極的心緒中掙脫,麵色變得青青紅紅,最後化為慘白:“皇上……”

隨後處置,什麼叫隨後處置?

梁九功朝她冷冷看來,毫不掩飾眼底尖銳,榮妃強自鎮定著後退一步,死死地掐緊手掌,心間湧上一股一股的冰涼。

靈魂好似再一次撕扯成了兩半,一半理智一半癲狂。她聽見自己平靜地說:“宜貴妃聯通外男欺君,皇上卻是連物證都不信,就這樣定了臣妾的罪?”

康熙怒極而笑,鳳目如鷹隼般射去,儘管渾身無力,卻活似要把屏風盯出一個窟窿。梁九功身子不可置信地一抖,榮妃可真是發了瘋了,大禍臨頭了還在挑撥皇上與貴妃娘娘的關係!

“皇上!您萬不要動

怒,臣妾在呢。”不等康熙出聲,雲琇伸手貼了貼他滾燙的額頭,輕柔地安撫了一句,緊接著起了身,緩步朝外頭走去。

涼意如甘霖般襲來,康熙的呼吸一鬆,而後又是一沉。

他緩緩闔上眼,隻眼皮有些顫。

“物證,什麼物證?”心下有所猜測,雲琇淡淡的目光掃過榮妃,而後落在了梁九功緊握著的紙張之上。

梁九功隻恨自己反應得不夠快,早知綁了馬佳氏出去,也好過如今這般直麵宜主子的質問!

他的雙手捧著“物證”,哆哆嗦嗦地交到雲琇手中,雲琇展開一看,眉梢漸漸挑起,半晌沒有說話。

開頭有個三,而她的第三封信寫了什麼,皇上怕是最為清楚。

“這不是胤禟的字麼。”她笑了起來,“小九最近對情詩頗為癡迷,忍不住寫了些心得感想,本宮也是知曉的。這紙如何會出現在這兒?”

轟隆一聲,榮妃蒼白的臉已是毫無血色。

九阿哥的字?外男是九阿哥?!

她眼睜睜地看著宜貴妃捏著紙張,再一次繞過屏風,去到皇上的跟前。她的語調笑吟吟的,隱隱約約傳進耳裡:“皇上往日檢查功課,對小九的字跡最是熟悉,就算您心有疑慮,上書房的師傅們還能認錯不成。”

上頭的內容,無一與家書有關,真要歸納,倒是同聖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康熙就這麼望了良久。

確是胤禟的字跡。

塵埃落定,他的眼皮不再發顫,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好”字,可笑之餘,隻覺心緒沸騰。被愚弄的憎怒席卷而上,微弱的不安與忐忑齊齊煙消雲散,皇帝咳嗽一聲,極慢極慢地道:“愣著做什麼?押下去。”

這話聽著毫無情緒,卻惹得梁九功生生打了一個寒戰,轉頭盯著發怔的榮妃,眼中狠色一閃而過。

自己找死,誰也怨不得。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榮妃娘娘,得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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