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海關, 想要掉頭回去不是容易的事。
好在鬱南申請簽證時預留時間夠長,又是多次往返。兩人的護照等都在隨身的包裡, 找到櫃台說明情況,表示有急事放棄登機, 又重新填了入境卡, 這才順利返回。
隻是期間段裕寒與那位黑人地勤說了一大串英文, 因為有些口音, 說得又快, 鬱南沒聽清楚。
“怎麼了?”他問段裕寒,有些緊張。
段裕寒收起護照, 露出一個微笑:“沒事,我們走。”
兩人手牽手, 一路跑出機場。
寒冷的天氣竟在當天迸發陽光, 鬱南來L城一周多,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裡的晴天。
“我們去哪裡呢?”鬱南的心撲通撲通跳著, 好像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個一直以來都很乖的人想要叛逆, 說和做完全是兩回事。
事實上, 鬱南對此並沒有多少真實感,他對於自己即將要離經叛道在M國流浪這件事感受得不太真切。甚至,他並沒有想得太長遠,他肯定是要回去的,不過不是坐這趟航班, 不是和宮丞一起。
段裕寒則心情大好, 帶著他跳上機場外的黃色大巴:“我們去火車站!”
鬱南朝航站樓看了一眼, 點點頭:“好。”
兩個人上了大巴,沒有行李,渾身身上就隻有一個背包與少許現金。
等他們到了火車站,段裕寒則取出手機裡麵的卡,眼也不眨地扔掉了。
鬱南目瞪口呆,連手機卡也不帶嗎?
“扔掉。”段裕寒說,“不然我們會被找到的。”
鬱南也很害怕被找到:“我可以先給我媽媽他們發個信息再扔嗎?”
段裕寒同意了。
反正接下裡就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誰也無法乾擾。
鬱南編輯了信息並且定了時,會在兩個小時候發給鬱姿姿以及餘深,告訴他們自己沒事,隻是打算玩幾天回去。
具體玩幾天,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覺得這樣很刺激,比坐過山車的刺激還十倍不止,他想要這麼做,便就做了。
搞定之後鬱南也取了手機的卡扔進垃圾桶,滿意地說:“這下沒人能找到我們了。”
段裕寒又拉著他鑽進火車站。
這裡和機場、市區繁華圈內不同,幾乎難見華人,基本上都是金發碧眼、膚色各異的老外。
鬱南緊跟段裕寒,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段裕寒給他安全感。
他們到了一堵牆旁,上麵畫著M國的地圖。
這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國家,物資豐富,各個州都景色宜人。
鬱南除了L城哪裡都沒去過,段裕寒從身後用手蒙著他的眼睛:“我帶你轉三圈,然後你朝前走,摸到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鬱南笑了:“萬一摸到了沙漠怎麼辦。”
段裕寒在他耳邊說:“笨蛋,M國沒有沙漠。”
溫熱的氣息癢癢的吐在耳垂上。
鬱南羞澀地縮了下脖子,由段裕寒帶著他轉圈。
“哇。”段裕寒嘖嘖稱奇,“是S州,正好是我也沒去過的地方。”
鬱南被放開了眼睛:“那還要不要去?”是不是選一個熟悉的地方比較好?
段裕寒笑道:“就是沒去過才去!”
他們用證件買了票,很快便遇到一趟路過L城的列車。
他們走了上去,找了一截人比較少的車廂,麵對麵而坐,段裕寒找列車員買了一份S州的地圖,開始研究他們接下來的路線。
鬱南好奇且興奮,不時提一點建議。
兩人將剛才從機場逃走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仿佛迎接他們的真的是一場美好的旅行。
*
“機場內外都找過了。”小周帶著保鏢們走了回來,“到處都沒看見鬱南,衛生間也找過了。”
餘深急得老眼發昏:“這可怎麼辦?他們到底去哪裡了?我這下要怎麼和他們的家裡人交待?”
誰能想到那兩人去買杯咖啡,竟買到快登機了也沒回來。
小周最先出去找了一圈,不見人影。
又去詢問地勤,對方說有人一個多小時前將航程取消了。
宮丞臉色緊繃。
當即也取消了航程,帶著一行人重新入境找人。
誰曾想,偌大的國際機場裡到處都不見那兩人的身影。
鬱南不是一個沒有安全意識的人,也斷不會與餘深開這種玩笑。
宮丞知道,鬱南逃走唯一的理由便是不願意和他坐同一航班。
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一點,比起鬱南和段裕寒一起跑了更讓宮丞不悅。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真的將人強行綁了來得有效!
鬱南既然軟硬都不吃,他想要追回人,首先得將人弄回身邊來,還搞什麼懷柔政策?!
“去查。”宮丞道,“找機場調取監控,再聯係這邊的人去找。”
小周領命正要離開,餘深卻叫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我收到一條鬱南的短信!”
餘深尚未看清楚,宮丞已經奪過手機。
隻見短信上寫著:餘老師,您不要擔心,我和小段在一起,會坐過幾天的航班回國。
餘深勉強站住了:“死小孩!這兩個死小孩!”
宮丞冷道:“你不是特彆喜歡那個小段?”
餘深被噎住,臉上色彩變幻,他以為段裕寒是個靠譜的,但低估了這些少年人到底做得出什麼事,眼皮子底下都能產生不一樣的心思,哪裡輪到他這個老古董去猜?
餘深也不是肯吃虧的:“你還諷刺我,要不是你,鬱南也不會跟著小段跑了。你放下什麼登天的大生意來陪他,給他再好的條件,他也不會感激你,還不是一見你就跑?我告訴你,說不定他們兩個早看對了眼,這是去私奔了!”
宮丞臉色黑如鍋底。
沒錯,他承認這一軍將得不錯。
餘深還不罷休:“人家年紀相仿,天天都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小段長得又符合鬱南的審美,特彆般配,哪裡輪得到你這種大叔的份?”
宮丞僵了一僵:“不可能。”
餘深又說:“怎麼不可能?他肯和小段走,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小周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囁喏開口:“是不是,鬱南已經知道出了什麼事才走的啊?”
餘深似乎剛察覺到這種可能性,很快又推翻了這種想法:“不會,你們壓得那麼快,他這幾天也沒怎麼玩手機,應該不會。”
鬱南的那段采訪小火了一把後,不知道哪裡傳來的謠言說他空降比賽。
這也就算了,有人在國內社交媒體上質疑這場比賽的權威性,說他之前也是空降深城美協畫展,全因為買通了美協工作人員。謠言並未指名道姓說是鬱南,隻稱某來自湖心美院的選手,旁人一眼便知。學術造假在這個小圈子裡受到關注,深城美協迫不得已出麵發文,說會徹查。
這件事暫時沒有告訴鬱南,餘深也通知了畫室的人保密,大家都想著回國再說。
早上餘深和宮丞在路邊,就是在爭論這件事。
宮丞沉默幾秒。
鬱南的對手機的執著他是知道的,網癮少年甚至會畫一個假的用來糊弄人,很難說得清鬱南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他冷冷地轉頭:“去查,消費記錄、證件使用記錄。不管怎麼樣先把人逮回來。”
小周領命要走。
宮丞又說:“等一下。”
“是。”
宮丞:“不僅要查鬱南的,還要查那個小子的。還有,他住哪裡,家裡有誰,身份信息都查清楚。”
*
兩人一下火車,段裕寒就從信用卡中取出了所有的現金,然後將信用卡也扔了。
然後他們去了租車行,最後一次使用了護照。
鬱南對國內發生什麼毫不知情。
此時,他正坐在副駕啃一個漢堡,喝著快樂肥宅水,還買了一副墨鏡戴上。
段裕寒租的是個敞篷跑車,鬱南第一次坐跑車,感覺自己像是馬上要去出演一部複古色調的公路片。
段裕寒去購物超市買了帳篷,又扔過來一張新卡,坐上駕駛室:“把卡插進手機裡,然後互相存一下號碼。我們兩個千萬不能走散了,因為現在彆人都和我們無關,我們得保證能隨時找到對方,要相依為命。”
鬱南佩服地說:“段裕寒,你真厲害,好有經驗啊。”
段裕寒謙虛道:“沒經驗還沒看過電影?”
也是,電影裡麵要跑路的人就是這樣行動的。
換卡、使用現金支付,晚上住帳篷,到一個地方就換一輛車,保證不會被追蹤到。
簡直太完美了。
不過,鬱南不認為宮丞會這麼鍥而不舍地來追蹤他。
畢竟以宮丞的身份注定沒有許多時間來做這些無聊的事,而且他也不覺得他對宮丞來說有到那麼重要的程度。
一個玩物而已,在舍不得的時候,花點精力去逗一逗就算了。像宮丞自己說過,他沒有那麼精力去沉溺於感情之中,這一周多大概已經是宮丞的極限了吧。
鬱南看著一路疾馳而後的景色,聽著磅礴的搖滾樂,腦中卻浮現男人的臉。
在機場時,他甚至沒有和男人對視。
“我愛你”三個字,曾經從宮丞的口中講出來,讓他覺得自己受到愚弄,怕看到那雙眼睛時,被愚弄的感覺會更加強烈。
決裂了、娃娃摔了,講得也很清楚了。
鬱南沒興趣與他繼續什麼你追我趕的小遊戲,隻想表明態度,告訴宮丞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