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一想,好像是的。到了宮丞這個年紀,父母都早逝,唯一的大哥去年也走了,隻還有一個宮一洛是血親。
宮丞說這些,是讓他心疼嗎?
他並不會,甚至覺得彆有深意。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會站在這裡聽宮丞說一句話。
*
等回到彆墅裡,宮丞親自找了個軟墊給小狗睡覺,鬱南和小狗玩了很久。
小周來送狗糧的時候,他還趴在沙發上任由小狗咬他的手指。
“宮先生昨天挑了好久。”小周笑道,“我在寵物店把每隻狗都拍了照片給他看。”
鬱南愣住:“……是嗎?”
現在宮先生在認真追求他,小周看在眼中,放下狗糧等物忍不住多嘴:“他擔心你無聊,等你回國了,這隻狗會送回去的。”
說完,鬱南沒再作聲,是了,試問這麼小的狗怎麼能可能在這種專人養護的彆墅區流浪,還那麼巧流浪到這個院子裡來?
宮丞在乾什麼?
這超出了鬱南的理解範圍。
小周走後,鬱南開始放空了,胡思亂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和狗玩了之後要洗手。”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站在水池邊了,宮丞在給他洗手:“不要忘了,否則細菌帶到肚子裡會生病。”
鬱南忽然說:“你不用這麼做。”
宮丞將泡沫仔仔細細地抹在他手指上,一根一根地洗,再用毛巾擦乾淨:“嗯。”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鬱南轉身看著他,眼神清澈,“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弄到這裡來,甚至都沒問過我願不願意,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感謝你的。”
是時候打破這奇怪的相處了。
他與宮丞交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得回國。
他說得這麼清楚,宮丞應該明白。
宮丞捏著他的下巴:“你也沒懂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讓你感謝我。”
剛摸過冷水的手指冰涼,冰得鬱南心裡發毛。
宮丞靠近一些,用有些冷的嗓音道:“我是想讓你知道,我後悔了。我後悔給你太多時間,後悔我竟然想慢慢地打動你。事實證明,隻要我不看著你,你就會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這樣下去我們之間的結永遠都解不開。”
他繼續道,“我愛你。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如果你不給我機會,我就自己拿。”
鬱南輕輕戰栗了一下,臉色變得有點白,這三個字是他最不想聽的:“所以你就這樣強迫我?你有沒有想過,我隻是不想見到你而已。”
可是宮丞說得很清楚,很慢,不由得鬱南不聽:“我愛你,南南。我做錯了事,的確罪有應得。可是就算是罪犯也該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不管你怎麼懲罰我,對我做什麼都可以,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有彆人。隻要你願意,我們重新開始。”
霸道獨斷的一席話,讓鬱南來不及反應,他下意識反駁:“不可能,我早就不愛你了!”
宮丞卻上前一步。
他眸色沉沉,逼得鬱南又退後一步,靠在了櫥櫃上。
下一秒,他將鬱南抱起來放在台麵,不容拒絕地圈在懷中。接下來這句不知是在揭誰的傷口,他啞著嗓音道:“那就重新愛我。”
鬱南聽在耳中,心跳如擂:“不可能。”
下一秒,宮丞卻叼住了他耳垂,輕輕地用牙齒碾磨。
那裡已經許久沒有人碰過,鬱南被刺激得低喘一口氣,忍不住咬住了唇,生怕發出半點聲音。
“鬱南。”宮丞近乎卑微的聲音響在耳邊,“請你重新愛我。我……我在求你。”
求他?
這、這是宮丞能說出來的話嗎?
鬱南睜大了眼睛,他無法想象宮丞能做到這個地步。
在那段感情中他從沒得到過的東西,現在就擺在他的麵前,時隔幾個月,在這異國他鄉、在他全然朝前看之後,毫無保留地,以一個卑微的姿勢擺在他麵前。
宮丞愛他。
短暫的震驚後,鬱南下意識抬起眼皮,一下子便望進了宮丞眼睛深處。
那雙眼睛飽經風霜,是一雙經曆風雨,富含閱曆沉澱的眼睛,屬於叱吒風雲的男人,向來伴隨著威嚴。它們曾經用熾熱的、溫柔的、帶著各種**的眼神看過他,令他神魂顛倒,全心投入。
此時,那眼神裡卻裡麵不再有傲慢,不再有俾睨,裝的是沉甸甸的求不得。
那痛苦與渴求太重,做不得假,鬱南霎時失神:“我……我……”
宮丞在等著他的回答。
因為太過壓抑,宮丞將他的手指十指緊扣,狠狠地按在大理石台麵上。
“我不知道!”
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無力招架,留下這一句,跳下櫥櫃慌亂地跑開了。
潰不成軍。
宮丞追了一兩步,又留在原地。
他知道鬱南肯定不會接受得那麼快,鬱南需要時間。但是隻要鬱南這次聽進去了,他的目的就已達成了。
他這次在鬱南麵前,算是完全沒有自尊可言了。
*
又過兩日。
鬱南想回國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他更加不與宮丞講話,許多時候都是宮丞說,他聽,不一定會給予反應。
宮丞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證件辦好的頭一天上午,餘深打電話到宮丞的手機上來,詢問他回國的事。
鬱南以為自己會被劈頭蓋臉的罵一頓,誰料並沒有。
餘深還說,段裕寒這次的後果比他嚴重得多,檔案上記了一筆,以後再也不能來M國了。原來那條晚上帶走段裕寒的是他父親,不是宮丞,難怪宮丞要說不知道。
鬱南稍微放了心。
“不要急躁,也不要亂跑了,回國之後就乖乖回家一趟。”餘深頗為關心地交待了一些,像是說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問了他的情況好不好而已。
最後,餘深問:“你和宮丞怎麼樣了?”
鬱南失語,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失蹤的時候他都要瘋了,有天瘋狂到連續找了兩個通宵。”餘深竟然說,“如果要你要與他和好的話,就再多折磨他一下。”
掛斷電話,鬱南有點淩亂,心情很複雜。
餘老師怎麼會這麼說?他不是最不待見宮丞了?難道餘老師真的不僅背叛他,還被洗腦?
回國的事情塵埃落定,對於以後如何麵對宮丞,鬱南打心眼裡抗拒去想這件事。就算宮丞說的是真心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也無法將這次出國變成他再次與宮丞在一起的契機。
宮丞也沒提要重新的開始的事。
臨回國的前一天他就讓小周訂到了機票,再把狗送去寵物店。
鬱南很舍不得小狗,即使他知道早晚要分離,怕產生感情,都沒有給小狗起名字。
“小周哥,我想和你一起去。”鬱南說。
小周很為難。
鬱南沒有詢問宮丞,他能不與他說話,就不說話。
宮丞卻發話道:“可以,早點回來。”
鬱南便率先上了車,小周以為他們和好了,還有些欣慰,至少他以後不是罪人了。
他們開車去了鎮上,要送養的寵物店就在那裡。
鬱南很是依依不舍,說要借小周的手機拍幾張照片留念——他的手機一直扣在宮丞那裡。
也就是這一借,他才變了臉色。
他沒有手機,本是登錄自己的存圖賬號想保存照片,卻看見一條未讀消息。他和覃樂風畫畫後都在這裡存圖,互加了好友。大概是覃樂風聯係不到他,用站內短信發了一條。
那消息是好幾天前的了。
覃樂風:[先生千古,節哀順變!【抱抱】]
小周見他不對勁,知道自己好像闖了禍,立刻去拿手機。
鬱南任他把手機拿了,一路無話。
等回到了彆墅裡,鬱南臉色蒼白,渾身冰涼,好像馬上就要被風吹散一樣。
見宮丞的第一句問話就很冷:“我爺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