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 剛進三月京城就遇上了件大事, 從東邊來的饑民都不要命一樣往京城來了。這事來得突然,朝廷裡那麼多肱骨大臣誰都沒想到,直到第一批饑民過了直隸,折子才遞到康熙的案頭。
四爺被召進宮的時候都已經快到晚上了,晚上阿若給備了羊肉蘿卜湯, 一鍋湯熬了一下午正是香的時候,四爺糾結了兩秒還是又舀了半碗湯, 吃完了才起身。“晚上彆等了,早些睡吧。”這時候進宮,肯定為的是那件事,今晚想回來應該是不可能了。
“彆急,換件厚衣裳再走。”三月份的夜裡還冷著呢, 現在剛吃了飯身上暖和, 等到了宮裡那就不一樣了。阿若把年前剛給四爺做的新衣裳拿出來給他換上, 沙青色勾銀邊的袍子把人襯得挺俊俏, 就是麵上冷峻了一點。
阿若私底下跟丫鬟們說過,自從過了二十五歲生辰,四爺這性子就越發沉穩了。尤其去年,索額圖獲罪之後, 太子的聲望難免有些影響, 直郡王那兒還是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剩下幾個貝勒們,大的還好, 小的沉不住氣蹦躂兩下又被上頭給收拾老實了。四爺一直冷眼瞧著,經過了這事性子又沉下來兩分。
四爺出府之後直接上了馬車,車裡戴鐸已經在了。這人去年跟著方善可一起下場試了試,一個依舊在這上頭走背字,這回好歹是把三天撐完了,可回來就在家裡躺了一個月,差點把圓圓給急死,好了之後就說這輩子再不提科舉的事了。還有一個,雖進了二甲但是名次不算好看,就沒在再想出去謀缺事,就一門心思留下來給四爺當差。
“主子,這天可夠冷的。”饑民的消息戴鐸比四爺先知道,昨兒個回稟了四爺,主仆兩個就等著宮裡什麼時候能接到消息,這回進宮為的什麼兩人心裡都有數。
戴鐸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四爺手裡的湯婆子,這也是出門前阿若硬塞過來的。放在以前四爺是肯定不收的,隻不過早一陣子受了涼,現在在她麵前且沒底氣犟。
“瞧什麼?爺之前不是問過你要不要跟方善可那樣找一個。”問他的時候這人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現在再來眼紅?晚了。
其實今兒戴鐸沒必要跟著,隻不過人願意四爺也不多說什麼,隻說要是到時辰沒出來就讓他跟著馬車先回去。
四爺來得算快的,屋裡除了老大頭一個到的就是他,跟哥哥打了招呼之後四爺就坐到另一頭去了。去年索額圖被囚禁之後四爺想蹦躂被戴鐸給攔住了,當時心裡還有些火燒火燎的不確定,生怕自己落後了一步失了先機。沒想到之後康熙一人一巴掌把兒子們都給拍老實之後,倒是把自己這個沒動靜的顯了出來,現在在皇阿瑪眼裡,自己儼然成了太子的好弟弟,儲君的好臣子。
老大自顧自的把玩著自己玉佩下頭的穗兒沒抬頭,老四的事強求不得,這個弟弟再是好用沒沒法招攬,畢竟府裡那位側福晉還喘著氣呢。
兩人現在的關係不尷不尬的,坐在一起還真沒什麼話說,一直等到領了差事的其他兄弟都到了,康熙才把人都叫進去。
裡間比外頭要暖和多了,尤其再看見太子已經在裡頭的時候幾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訕訕,要說這皇阿瑪吧,沒太子在的時候還行,要有了太子襯著,其他兒子那就都是後娘養的。
這回的事若光是饑民還不算棘手,幾個貝勒搭幾個大臣按旗分散,在京中各處搭設粥棚與能臨時落腳的地方,起碼也能穩住他們不鬨事。隻不過現在眼看就要開春了,又饑民必定就有許多餓死的,天氣一暖和要是不及時處理了恐怕要鬨疫情。
一屋子為了這事商量到李德全送了兩次夜宵才散,這時候幾個兒子才算是體會到自己阿瑪對兒子的一點好。這麼晚了康熙也不放心他們出宮回去,乾脆就讓他們去自己額娘那兒討嫌。
康熙覺得是討嫌,德妃卻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四回永和宮的時候已經大了,而且說是住回來不過就是請安的時候多見見,住就還是住在阿哥所裡。哪成想這麼多年了,今兒晚上兒子還能過來住一晚。
“娘娘,都準備妥當了,也不知道前頭什麼時候才散,要不您先歇歇。”做奴才的看著德妃這模樣都心疼,卻難免又跟著高興。要說德妃心裡牽掛的,不就是兩位小爺了。
“歇什麼,說不定立馬就過來了。”德妃哪能歇得下,“你再去廚房看看,準備的湯千萬彆涼了。”老實說,德妃對自己這個大兒子了解得不多,晚上想給他備些吃的都沒什麼頭緒,最後乾脆一樣都準備一點。
四爺到永和宮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這大晚上的院裡頭也太亮了,幾乎整個院子都點著燈。“額娘,您怎麼還沒睡下,不是說了不用管兒子的嗎。”
“胡說,我睡下了待會那些個慣是憊懶的奴才再把你關外頭。”德妃拉著兒子的手往準備好的房間走,“這一晚上累得不輕吧,屋子額娘都給你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的,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跟額娘說,額娘給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