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禮笑道:“這是你最不需要害怕的事情。”
“你喜歡我, 我知道的。”
邊慈並沒有一味地否認,可她也沒辦法一味地安心,後麵的話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漸漸地,兩人沉默了下來。
從他們身邊路過了好幾撥人,時間大概也過了很久,邊慈鬆開了言禮的腰。
“送你回宿舍?”
言禮問得隨意,好像直到這一秒,他們隻是在閒聊天而已。
體貼也好, 讓步也罷,都讓邊慈稍稍鬆了一口氣,可她也明白, 這並不是可以含糊過去的事情,即便今天過去了, 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過不去。
時間拖得越久, 在言禮心裡的疑團也會越大,帶著這樣的疑團相處, 兩個人都會感覺到束手束腳的辛苦。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怎麼能再給他增加這種辛苦。
邊慈把手揣到外套兜裡,忐忑扯著裡麵的一根線頭,她此刻太感謝這件外套了, 可以隱藏她無處安放的手。
偷偷做完兩個深呼吸, 邊慈儘量用平穩的語氣開口:“其實我不能跟你們一起過國慶節了。”
言禮稍頓,然後問:“你有其他安排嗎?”
“嗯……應該是被安排, 明織他們每天過來, 隻有你陪他們玩了。”
邊慈不安地攥緊線頭, 嘴唇張合兩下也未能說出口, 她偏過頭,內心消極到極點,預感到馬上會發生的情況,她已經想哭了。
“你要去哪裡?”
言禮靠近邊慈一步,她反而退了一步。
“我……”邊慈垂著頭,想故作淡定,聲音卻越來越小,失去了底氣,“我要回一趟林水鎮。”
“不要你要回去。”言禮出聲糾正她的措辭。
邊慈聽完一驚,反問:“什麼?”
“你說你是被安排的,那肯定不是你要回去,誰要你回去?”言禮伸手去牽邊慈,還沒碰到外套,她的胳膊就旁邊縮,突然的疏離感讓他不適,言禮無奈地問,“你看著我說話,躲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讓你很難接受,我先給你道個歉。”
“邊慈,你看著我說。”
“我不敢看你,是我對不起你先,我一直不知道怎麼說,瞞你到現在,我……”
話已經到嗓子眼,不說不行,邊慈咬咬牙,心如死灰一般全盤托出。
“我奶奶讓我回去奔喪,我爸死了。”
這是言禮第一次聽邊慈提起自己的家人。
說的是家人,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無關的路人,要是看見路邊的流浪貓死了,她說起來還更有感情些。
對言禮來說,此刻的邊慈是未知的,他不知道此刻說點什麼才正確,似乎隨便一提,就是她的雷區。
邊慈明白言禮正在為難,她不願讓他為難,於是,撕開了最後一層傷疤。
“我爸酒駕撞死了人,被判了五年,是個殺人犯。”
陳年老疤撕開也能濺出幾滴血來,邊慈倒不痛,隻是嚇著了言禮,讓他愣了神,遲遲說不出話來。
邊慈嘗試輕飄飄地揭過這一頁:“我本來是不用回去的,他們家非讓我回去,不然要打電話給何教練,再因為這種小事麻煩她不好,所以我還是跑一趟,明織他們過來隻有你——”
話沒說完,被言禮突然打斷:“他就是你放棄體操的原因?”
前後話題跳得突兀,邊慈稍頓幾秒,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若要展開細講,她可以說上一夜,可她不知道眼前人是否想聽,憂慮壓過表達欲,簡單應聲之後,連她也沉默了下來。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邊慈聽見了一聲歎息。
無數念頭在腦子裡打轉,邊慈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連呼吸都跟著收緊了,她寧可自己此刻變成空氣,也比杵在這裡要好。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是責問嗎?還是暴怒前最後的平靜?
邊慈無法確定,她隻能感覺到自己連聲音都在抖。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就……要是你很……對不起……”
邊慈顧不上太多,握住言禮的手指,抬頭看他,目光卻閃閃躲躲,全無底氣又毫無底牌地央求道:“你有氣就衝我來,做什麼都可以,再久都沒關係,但我們能不能先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