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表哥阻攔、五表哥被揍、她被言禮帶走,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等邊慈回過神時,言禮已經牽著她走了好長一段距離。
邊慈回頭看, 殯儀館已經在視線變成了一個小點, 而他們的腳步絲毫沒有因此減慢, 反而又即將跑起來的趨勢。
“粥粥, 不用再走了。”邊慈出聲提醒言禮,可他好像聽不見她說話, 隻一味地牽著她往前, 表情凝重。
不知為何, 邊慈感覺自己此刻是他嘴裡叼著的幼崽, 而他們後麵有猛獸在追。危機當前, 護崽心切, 言禮正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
用聲音把他從這種狀態中拉出來是不可能的了, 邊慈抽出自己的手,加快腳步跑到言禮麵前, 擋住他的去路,言禮沒料到邊慈會突然上前, 來不及停下來,兩人眼看就要撞上——
邊慈長開雙臂, 主動抱住了言禮的腰。
言禮身體一僵, 後背繃得筆直。
“我已經沒事了, 不需要再往前走了。”邊慈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一邊說, 一邊輕撫他的後背, “冷靜下來了嗎?粥粥。”
言禮的後背慢慢放鬆下來, 約莫半分鐘的時間,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
邊慈鬆開他,這才有心思來注意周圍的情況。他們已經走到了公路上,鄉村鎮上不存在網約車,來這邊的出租車也很少,思來想去,他們隻能先去找公交站台。
這一片破破爛爛,周圍荒地居多,手機地圖也搜索不到附近的基礎設施信息,邊慈覺得公交站台是肯定有的,要麼是他們走過了,要麼就是還在前麵。
幸好不遠處有個小飯店,還不到荒無人煙的地步,邊慈收起手機,指著小飯店的方向對言禮說:“走吧,我們去那邊問問公交站台在哪裡。”
言禮點了點頭,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邊慈並不強迫他,牽著他的手重新往前走,剛才那一路走得有些累了,她把步子放得很慢。
公路兩旁都是此起彼伏的小山丘,沒有遮擋物,山風很大,落葉被吹起在半空打了幾個璿兒往後麵飄去,時不時有車輛從他們身邊“嗖”地一下開過,風中又多了一絲尾氣的味道。
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趕著離開,方向或前或後,總之沒有願意在此停留的。
這是她的家鄉。
難道是因為她在這裡沒有家嗎?連她也不想停留於此。
邊慈思緒放空,沒有注意到言禮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了很久,然後垂下了頭,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在生氣。
氣彆人,更氣自己,胸中有團無名火,他不知道怎麼熄滅,心臟被灼燒得生疼。
“那些人,一直都這麼對你嗎?”
言禮無法再忍耐下去,這不是能輕易翻篇一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身後的人倏地開口,把邊慈的思緒拉回來,她頓了幾秒,緩緩開口:“以前隻是動動嘴皮子,今天情況比較特殊,我在接待室說話也沒有太客氣,所以我五表哥……就你剛剛揍的人,情緒比較激動吧,以前沒有過這種情況。”
“他激動什麼?”死的又不是他爸,後半句言禮沒有說出來。
“我爸活著的時候補貼他們家最多,他也是我奶奶最喜歡的孫子,一直跟我不對付。”說到這,邊慈譏諷地笑了笑,“其實有他給我爸送終就夠了,這明麵上還滿足了他想要一個兒子的願望。”
“這不是他對你動手的理由。”
想到剛才的事情,言禮的眼神又添了一絲淩厲,“揍一拳太便宜他了。”
“怎麼會,他的門牙都被你打掉了,你沒看見?”想到五表哥蹲在地上吃癟的表情,邊慈就忍不住笑,“沒想到你發起火來這麼嚇人,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跟人動手,也不會說臟話的。”
“我也沒想過這些。”
言禮依然心有餘悸,握緊邊慈的手,對她說:“你以後不要再跟這些人來往了。”
“好。”
“我剛才還在想,我再也不要回林水鎮了。”
這時,兜裡的手機響了一聲,邊慈準備去拿手機,卻摸到之前女警給她的那個信封。
言禮注意到邊慈神色有異,停下腳步,“怎麼了?”
邊慈慢條斯理地把信封和手機都拿出來,先看了手機,發現是垃圾短信之後,視線落到信封上。
“這是我爸留給我的信。”邊慈遞給言禮,表情淡淡,“你幫我看看吧,我不想看。”
言禮注意到信封上的“給女兒”三個字,心中霎時了然,邊慈或許不是不想看,而是不知道以什麼心情來看。
言禮接過信封,沿著封口撕開,抽出裡麵的信紙。
還沒看信件內容,他就被驚訝到了。
這是一張滿是褶皺的信紙,不揉成團再鋪開好幾次,恐怕很難形成這麼多褶皺,說是一張廢紙都不為過。
言禮攤開信紙,整頁大篇幅都是劃掉的內容,個彆字眼還能看清,其餘都被塗成了黑團,可能寫信的人下筆前也沒想明白自己要寫什麼,導致落筆後的內容很難讓自己滿意。
看到最後才看到了兩行字。
-做個好人,老了去天堂,下輩子再投個好胎。
-我們不會再見麵了,就像你媽說的,我會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