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胤瑾嗤笑:“我要三皇子殿下的墨做什麼。”
左丘俊綽鬆出一口氣,卻又聽聞胤瑾出言補充:“你珍藏的那副玲瓏棋,我要了!”
左丘俊綽:……
他捂住胸口,深呼吸幾口氣:“你、你、你!”
“怎麼?!”
“真是太狠了!”
晉紹陵看著兩人鬥嘴,最近一直被父皇和幾位兄弟挑刺找茬的鬱悶情緒都輕鬆許多:“原先還不信,現下看來,胤瑾你為了你那小未婚妻倒是真的拚。”
以往脂粉味兒濃的地兒,聞胤瑾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即便去了,也是在一個空曠角落貓著品茶。
現在竟然能為了他那小未婚妻主動邁步進入花樓,這真是他以前想也不會去想的事。
聞胤瑾垂首,輕抿上一口茶,勾起唇角,沒有說話。
他對她豈止是上心,自從她曾經救下過他一命,他的心裡就滿心滿眼都是她!
“行了,你現在再想去轉購包間,已經來不及了,我之前在那邊定了一個,現下便帶你一起過去瞧瞧熱鬨。”
聞胤瑾淡淡看著已經敲定完行程的幾人,卻並未有多少興奮。晉紹陵定的包間,又不能轉讓給他,還是不能單獨相處,去了又有何用?!
聞胤瑾一行雖說去得比較晚,但雅間卻是最好的位置。
牡丹花樓共有四層,回字形木製樓構造,晉紹陵訂下的則是第三層,剛好能夠看到舞台上花娘們展現才藝的風光,卻又不會因為離得太高而隻能看到頭頂。
幾人到時,天色已暗,此時,花娘們的第一回合競技剛剛結束。
有一些支持其他姑娘的文人公子們,在聽聞結果後,就是一陣的歎息悵惋。然後轉頭就讓書童小廝繼續去外麵購買花枝,接下來他們還要為心儀的姑娘投擲更多,爭取將她捧上花魁寶座。
晚間的比試,一輪樂器,一輪歌舞,一輪詩詞,還有最後一輪可以自由發揮的個人才藝表演。
沈精羽撚起一粒果子放入口中,看著下麵翩翩旋轉的姑娘,不由咂舌:“這多少圈了?有二十圈了沒?我感覺我不用十圈都得暈。”
“台上一曲,台下十年,這些姑娘都不容易。”
妓乃賤籍,輕易不能脫離。
尤其是京城的妓院,其中也還有很多是曾經的大家小姐,不過是因家中犯了事,才會淪落至此煙花柳巷,靠賣笑為生。
不論其他,隻剛剛結束的樂器表演,和現在進行的歌舞,就足夠她們這群邊關來的“土包子”看直了眼。
“身段都很柔軟啊。”沈雲嘉湊到沈精羽身邊小聲道。
她是一個看起來能裝的,平日裡裝得柔軟婀娜,但實際上,她感覺自己的身子骨都快硬成秤砣,伸出拳頭打人她可以,跳舞卻是真的要她老命。
“術業有專攻,你放心,她們肯定打不過你。”沈強在旁邊聽到兩人的談話,閒丟丟評價。
彆的人她不了解,但隻他的這三位姐姐,雖然看起來嬌弱憨甜,但真到遇到危險時,那絕對能頂的上祖父得用多年的老兵。
“反正沒有一行是真正輕鬆的,感激我這輩子會投胎,來到了沈家。”沈雲卉邊吃著東西,邊含糊道。
對於舞台上跳功精湛的花妓們,男子們更多的都是在欣賞和叫好,女子們則會想得更多。
一如沈家廂房中的沈精羽幾位姑娘,也一如恰好看到的懷倩柔。
懷倩柔的父親已經被下獄快兩月,隨著時間的延長,懷父能夠免罪出來的機會就越是渺茫。
她跟在張元良身邊,看著舞台上一圈圈旋轉的紅衣嫵媚少女,聽著下方幾位公子的閒談:
“海棠姑娘就是漂亮,不僅詩詞好,樂器好,就連歌舞都是一絕。”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海棠姑娘自小也是按照大家小姐培養,如果不是家中犯了事兒,被充入妓籍,以她的身份,說不定連個娘娘也能當得的。”
“哦?她原來的身份這麼高的嗎?”
“那是當然!可惜海棠今年剛剛及笄,就來參加了花魁鬥豔,否則我們說不定還能有一番露水情緣,那便應比人間極樂也不差什麼了。”
“確實,海棠今年若是能得坐花魁,那以後我們便更是連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啊,花魁的價位多高啊。”
懷倩柔羽睫微閃,越是聽著,她的心頭便越是發虛和忐忑。
舞台上的少女五官精致,身姿窈窕,一舉一動間,皆可看到受到過良好的大家教養,但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下,為花魁一位汲汲營營。
未來也遲早會淪落至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下場。
如果她父親最終無法走出來,甚至最後也被降下了罪,是不是也代表著,這也將會是她以後的生活?!
這樣一想,懷倩柔的心間便越發恐懼與不安起來。
張元良今天一整日也有些心不在焉。
張家這次並未預約到上麵的包間,故而隻帶著懷倩柔在下麵散座略坐了一會兒,便低頭詢問了懷倩柔兩句,將人帶至牡丹花樓後院專門供給客人品茶享樂的小間,想要與她開誠布公,好好談上一談。
讓小廝和懷倩柔帶著的丫鬟到外麵等著,張元良輕咳一聲,看著麵前最近又憔悴了不少的懷倩柔,輕語:“柔柔,之前的承諾,我可能暫時沒有辦法兌現了,我的父母一直同意。”
懷倩柔怔怔抬頭:“可是因為我家如今的境遇?”
張元良半垂下眼簾,歉意頷首:“母親說,最多隻能讓你做小,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懷倩柔:……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中一鬆,有種巨石終於落地的輕快感。
卻緊跟著又想起,自己前幾月還信誓旦旦能嫁入張府,成為張家未來主母的心境,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美女哭泣,若梨花帶雨,柔綿酣軟,燭下看人,分外心憐。
張元良歎息一聲,心痛地半擰著眉梢,將人輕輕擁入懷中。
在兩人不遠處,房間案桌上擺放的香薰銅爐上,一股淡粉色的煙氣正在嫋嫋升騰,飄散,消弭於室內逐漸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