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在沈崴與沈鐘海去上朝時,沈弢便與沈家人告辭,與沈家派往江城的護送車隊一起, 啟程趕往京城門口。
當沈家的車馬經過了城門士兵的檢驗, 緩緩離開京城,街道一角,一頂低調的藍布小轎中,一隻素白如玉的手輕輕撩開轎簾。
盧靜姝看著已經遠去的沈府一行車隊的背影, 不知覺間,眼底已經染上霧蒙蒙的淚光。
今日的早朝上, 沈崴站在百官的中後段。
昨晚因為幾位拐子歸案,他們連夜審問追查,就是為了避免他們今日轉移地點。也不知現在帶隊的孫少尹他們, 抓捕還順不順利。
還有他那位今早趁著城門大開,便離開京城的二兒子……
腦海中亂七八糟地想著,沈崴的精神一時難以集中, 卻不想就在這時, 突然聽到上首的乾泰帝突然開口:“既如此, 便許懷允培從牢中提出, 擢至正四品中書侍郎。”
沈崴眼睛一眯, 腦袋一愣。
什麼情況?!
他剛才就走了個神的功夫, 懷允培那老家夥就從牢裡出來了、不用流放了?!
懷允培在被押入大理寺監獄兩個月後, 終於能夠得以離開。
在牢中聽完聖旨, 麵色極度疲憊的懷允培終於鬆出一口氣。
雖然過程曲折驚險, 而且現在可能不怎麼得聖心, 但隻要給他一個機會, 他之後一定步步為營, 堅決不會重蹈覆轍。
“臣遵旨,謝主隆恩。”
他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向聖旨所在方向深深扣首,而後踉蹌著起身,接過聖旨。
他在牢中被關了這麼久,此時身上已沒什麼好物件。
他看著麵前還在等待的天使,在懷中摸了摸,將身上最後一枚玉佩塞入對方手中:“牢中日久,此時已經身無長物,還望天使不要嫌棄。”
宣旨天使打量了眼手中仔細的東西,滿意眯眼:“懷大人這是說得哪裡話,咋家便在此恭喜懷大人升值成功,沉冤得雪。”
懷允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而後笑著拱手:“多謝吉言。”
等宣旨天使一行走遠,他麵上的笑容才緩緩落下,看著手中的聖旨,心情逐漸沉重起來。
一步踏錯,步步驚險,也不知他之後還能否全身而退。
懷府,懷母從一大早接到消息後,就開始準備。
火盆,柚子葉,熱水……再著人歡歡喜喜的將懷允培迎入府內,沐浴更衣,祛除晦氣。
懷倩柔與府中的姐妹弟弟站在一處,心情激動,眼見著懷允培出來後,眼中都含上了晶瑩的淚光:“父親。”
話語剛出,淚水已經漣漣而下。
她最近真的是彷徨不安,過得太苦了。因為之前牡丹花樓火災後的衣衫不整,她已經許久沒出過門,就連昨晚的乞巧節,都沒有出去與張元良相見。
現在真是苦儘甘來,她的父親不僅沒有獲罪,還升了官職。
這下子,她再也不用給人做妾了。
“父親。”懷銘念等人也激動地叫道。
最近這段時日,府中沒有一個頂梁柱的日子,讓他感受到了更多的人情冷暖。原本與他交好的同窗,最近一段時間,都與他遠了。
如此一番變故,讓原本年少無知的懷銘念逐漸知曉,地位、權勢與實力的重要性,這些世人所趨之若鶩的東西,一直與他的生活息息相關,也因此,讀書時越發用功起來。
懷允培敏銳地發現嫡子眼中的變化,他伸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你長大了,這很好,以後也要繼續保持。”
懷銘念眼前一亮:“是,父親。”
待眾人一頓餐食相聚後,懷倩珊等一眾庶子庶女離開,隻主院的嫡出姐弟兩人與懷母留下。
懷倩珊全程目光沉靜,一如過往那般的木訥與不討喜,仿佛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但等她回到自己房間後,原本木訥無波的眸光卻一下子鮮活起來。
“木槿。”
“在,小姐。”
“讓人幫我把這封信傳給姑母。”
木槿將信件接過,動作有些遲疑,想了想還是道:“小姐,現在老爺已經回來了,還升至了正四品中書侍郎,咱們要不就先緩一緩,不要這樣急?”
懷倩珊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堅定:“木槿,不要貪圖再多。這裡再好,也不是我們該享受的,能早日嫁出去就已是萬幸,若你實在不願,屆時我可將你留在府內,不帶你離開。”
木槿當即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在這府中無親無故的,肯定是要隨著小姐一起走的,您可千萬彆留下我。”
“那便不要置喙太多,聽我的,現在去送信。”
“是,小姐。”
瑾郡王府。
聞胤瑾看著手中剛剛收到的信件,輕嗤一聲:“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不過事情走到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放出來就先放一步吧。
至於原計劃快要倒黴的張元良,聞胤瑾蹙眉算計了下時間:“也差不多快了。”
他很期待這對苦命小鴛鴦的最後結局。
說罷,他垂下頭,看著手中剛從當鋪中收回來的赤紅玉鐲,眉眼不禁柔軟:“若是這樣一番三波四折下來,他們還會堅定不移地湊在一起,那我也是不會再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