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萬支的宿舍吃飯,其實還是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狹小的空間裡隻有兩個人,多少有些尷尬。
聞欣坐在床沿吃飯,小小的風扇正對著她,她的碎發向兩邊飛。
她道:“風扇多少錢買的?”
虞萬支道:“廠裡的。”
原來放在車間,可惜風力太小,很快被閒置。
聞欣心裡正嘀咕著他怎麼忽然又是自行車又是風扇的,說:“這麼用沒關係嗎?”
虞萬支搖頭說:“沒事。”
又道:“電費是我自己交的。”
今年煤炭貴,電費已經漲到五分錢一度,比去年貴兩分錢。
虞萬支平常進出都是摸著黑借月光,這個月估摸著都是第一次通電。
聞欣不知道,隻享受著愜意,連飯都多吃兩口。
虞萬支洗完碗回來,就看到她人坐著,頭一點一點的。
他道:“你睡吧。”
聞欣懊惱道:“我忘記帶睡衣。”
她這身不乾淨,彆把被子弄臟了。
虞萬支想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來,說:“這個,湊合著也行。”
聞欣目光定定,他就往外走,把門帶上在外麵站好。
中午時分,走廊空無一人,大家吃完飯都是接著乾活。
安靜讓人多思多想,連蟬鳴都不免討人厭。
聞欣穿著他的衣服,拽著褲帶子開門說:“你有針線嗎?”
這本來是不抱希望的問題,虞萬支點點頭說:“有。”
他彎腰在櫃子底下翻找著,半天也沒摸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沒有呢。”
房間也沒有其他地方,聞欣坐在床上,腳懸空在床外。
她道:“算了,就這樣吧。”
虞萬支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看時間說:“我先去上班。”
他沒有那麼長的午休時間。
聞欣把門從裡麵鎖好,方才的困意卻消散。
這地方她太陌生,熟悉的味道又好像在縈繞,風扇輕微的噪音讓人昏昏欲睡。
她到底還是靠著枕頭合上眼。
中午這一覺誰也不敢深眠,聞欣很快睜開眼,她換好衣服後拉開門,綁在把手上的草帽往後彈。
這應該是自己做的,但看上去還算是精良。
聞欣都不用多想,戴上去想照鏡子,卻連塊碎玻璃都沒找到。
她隻能用屬於自己的鑰匙鎖好門,這才往外走。
外麵的太陽很大,帽子卻更大。
她的臉被遮得嚴嚴實實,好像一點也不曬,不過進車間後才有真正的涼爽。
說真的,也就一開始的會覺得冰棍廠輕鬆,這兒和服裝廠比起來是熬人不少,也更費力氣。
好在聞欣不怕苦,照舊高高興興去上班,下班就自己捶著手。
沒幾天虞萬支就發現,吃午飯的時候說:“很累嗎?”
聞欣搖搖頭說:“還行。”
她這話也不是假的,因為一切以種地為基準的話都是輕鬆。
虞萬支看她的神色說:“那怎麼覺得你今天提不起勁的樣子。”
聞欣下意識摸肚子說:“是有點不舒服。”
要不是虞萬支知道他們清清白白的,隻怕能驚得跳起來。
他道:“肚子疼?”
聞欣猶猶豫豫說:“那個來。”
虞萬支倒也不是全然天真,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說:“誰?”
聞欣沒好氣道:“說了你不懂。”
脾氣還挺大,虞萬支恍然大悟說:“你在流血啊?”
又頗有些緊張道:“頭暈不暈。”
要按他的理解是流血的話,問頭暈倒也沒錯。
但聞欣隱約知道不是一回事,說:“就是肚子有點疼。”
虞萬支估計著她這個有點,道:“那還能上班嗎?”
於聞欣而言隻要人還能站著,就沒有不能上班的情況。
她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這一句又聲如洪鐘,鏗鏘有力。
虞萬支也摸不準情況,畢竟他不是女的,他們這代人更沒有什麼性教育可言,一切都靠道聽途說。
他道:“不舒服不要強撐。”
聞欣咬著筷子看他說:“你因為生病請假過嗎?”
虞萬支想半天說:“我以前不請假。”
是今年開始才有一件又一件的私事。
聞欣心說也是,忽然道:“我也沒有,不過有一次專門請假在宿舍躺著。”
就睜開眼壓根不想去上班,整個人從頭到尾都很累。
虞萬支好奇道:“為什麼?”
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在車間。
聞欣措詞道:“那樣很輕鬆。”
就那麼三天的時間,她忘記自己還要掙錢,打心底覺得痛快。
虞萬支還真沒有這個概念,困惑道:“是我會緊張。”
一睜眼光出不進,他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聞欣也會怕,說:“所以第四天我就馬不停蹄去上班了。”
虞萬支想想她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說:“下次可以多躺幾天。”
大不了每天少掙五塊錢。
聞欣看他話說得大方,臉一瞬間有些扭曲,不由自主笑出聲,那叫一個花枝亂顫,好像遇到什麼有趣的事。
虞萬支隻覺得摸不著頭腦,又知道大概是在笑話自己,訥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語氣還挺委屈。
聞欣卻是越發控製不住自己,笑得前俯後仰,這張床都跟著她動起來,半晌才說:“我不是故意的。”
虞萬支聽著可沒多少誠意,他道:“想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