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欣沒有過過生日。
一來她生於貧困年代,家家吃飽飯都勉強,哪有閒情逸致搞這些儀式;二來她媽認為生日是父母的受難日,沒有什麼好慶祝的,倒是孩子能掙錢後該回報一二。
因此她工作以後倒是年年在爸媽生日的時候給紅包,卻從沒有惦記著給自己,因為沒有這習慣,偶爾想起來不知為何還有點膈應。
但有人把這件事掛在心上,她還是挺高興的,醒來後老老實實坐在家裡等。
虞萬支是五點就起床出門乾活,並沒有驚動她,隻在桌上留字條說“會帶蛋糕和飯回來”。
聞欣倒也不著急,知道他早晚會回來的,慢悠悠地看著。
但虞萬支挺著急的。
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完工後就開始等人來取貨,可這位買家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足足拖一個小時才來。
換往常他是不會放在心上,這會卻實在有些煩躁起來,也顧不上寒暄兩句,交割完畢騎上自行車就走,車輪子轉得飛快,一家一家地買過去。
他買的烤鴨、炸雞腿、小餛飩和蛋糕,前幾樣還好,到最後那真是生怕腳下一滑,隻得慢慢往家裡走。
腳步聲很輕,聞欣也沒聽見,是有人開門她才回過神來,趕緊放下書迎過去。
虞萬支把暫放在地上的東西拿起來說:“等很久了?”
聞欣搖頭道:“剛睡醒。”
虞萬支心想能睡是福氣,把午飯都擺在桌上,騰出手摸她的頭說:“吃完出去玩。”
聞欣起床後隻吃兩塊餅乾,等得都有些餓,嘴裡塞著肉含糊不清道:“你還沒說去哪呢?”
虞萬支表情神秘道:“去你就知道。”
聞欣隻好帶著疑問繼續吃,時不時看他一眼,心想究竟會是什麼呢。
虞萬支隻當不知道,吃完飯後說:“我洗碗,你換個衣服咱們就走。”
聞欣還穿著睡衣,心想今天應該漂亮點。
她從櫃子裡翻出件長袖連衣裙來,還沒出門就抖兩下,心想再豔陽高照也是冬天,隻得穿上大衣外套。
虞萬支心想幸好自己嘴慢,她自己就改過來,不然待會要去的地方肯定能冷得直打抖。
他甩甩自己手上的水說:“走吧。”
兩個人沒騎車,坐的是公交車,沿著更鄉村的地方開,還得再換趟車才能到半山腰。
前前後後兩個小時,尤其是中間的盤山公路,險些沒叫聞欣暈過去,她下車後自己深呼吸說:“這是哪啊?”
虞萬支也是第一次來,輕拍著她的背說:“黑龍潭。”
潭?聞欣耳朵一動說:“好像是有水聲。”
虞萬支也沒來過,正打算找人問問路,看到路邊的標牌說:“還要再往裡麵走一點。”
聞欣沒彆的,就是愛水,大約是生長在乾旱的地方,對一切流動的自然都有著往前,平常出去遛彎都總愛朝湖走。
她誇張說:“嘩啦啦的,我真聽見了。”
虞萬支好笑道:“冬天水會小一點,等天氣熱咱們再來一趟。”
東浦的水一開春就跟不要錢似的下。
聞欣不嫌棄,連暈車的勁都過去,朝路標指著的小道跑幾步,又因為左右無人有些害怕,回過頭說:“你快牽我呀。”
她手心巴巴地向上攤著,試問有誰能拒絕。
虞萬支扣住她的手指道:“是我動作太慢。”
聞欣為自己拿捏他得意,眉頭一挑道:“那肯定是你的錯。”
她話裡話外其實愛驕縱,但個性上其實有幾分體貼人,畢竟姐妹中行二,夾心那個總是更乖巧。
虞萬支也不否認,兩個人沿著土路往前,拐過三個彎連人身上都籠罩著一股霧氣,都快滲進頭發絲裡。
聞欣隻覺得水從自己的睫毛往下滴,手背一抹說:“幸好我穿兩件。”
不然就這風一吹,明天一準感冒。
當然,不管她穿幾件,此情此景虞萬支還是覺得單薄,心想自己還是思慮不周,摸著她的發梢說:“應該戴鬥笠的。”
鬥笠啊?現在橡膠品滿大街都是,不像十來年前還得憑工業券,因此連小孩子都穿上雨衣,鬥笠這種東西在東浦已經不多見。
聞欣不得不道:“咱們家有嗎?”
虞萬支理所當然道:“有啊,就在筐子下麵。”
他不舍得扔東西,都是壓箱底放著。
聞欣心想自己還是乾家務活少,畢竟連日常打掃都不是她,有的東西放明麵上她都不太清楚,更何況是犄角旮旯的。
她道:“真神奇。”
虞萬支撓撓頭道:“破了個洞,我一直想著能當柴燒。”
可惜現在都用煤氣罐,隻能繼續放著。
聞欣沒忍住笑說:“幸好你東西不多,不然咱家能被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