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雜事(1 / 2)

正月初七,聞欣就開始上班了,主要是虞萬支的加工坊接了個急單,他天天都要忙。

因此她有一種自己不能太悠閒的使命感,尋思玩得也差不多,不如早日掙點錢。

但店門開著,進來的客人卻沒有多少,主要是這個季節有些青黃不接。

畢竟過年的新衣服才上身沒幾天,買短袖又太早,因此她特意給吳靜打電話,想著能給店裡清倉。

吳靜仍舊是很好說話的樣子,隻道:“看著辦就行,反正底價你都知道。”

又說:“應該沒什麼客人,你也不要太辛苦。”

聞欣倒不覺得辛苦,掛掉電話後把“打折促銷”的紅紙貼在沿街的玻璃上,然後在店裡看,等著有客上門。

不過顧客是一直沒有,隻有虞萬支來叫她吃午飯。

他進來就說:“想吃什麼?”

聞欣早上沒事做,站在街邊觀察一下,這會說:“小餛飩回來了。”

說的是街口的那家店。

虞萬支知道她的意思,幫著鎖好門才說:“行,那走吧。”

夫妻倆沿街走著,聞欣腦袋左右動來動去說:“我念書要是有看這麼用功,興許能上大學。”

看得她脖子都酸起來。

虞萬支順著誇道:“你聰明,肯定能行。”

聞欣是覺得自己樣樣都做得還行,唯獨讀書上確實缺乏天賦,老老實實搖頭承認說:“我書念得不好。”

縣中學每年能上高中的人就那麼兩三個,她自知一次考上的希望不大,可是複讀的話家裡又支撐不起,因此早早自己選擇出來工作。

虞萬支也上過初中,他養父曾經是一名教師,六十年代下放回農村種地,家裡的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但在他的學習上還是很抓緊的,可以說是天天挨打。

但越打越逆反,他對上課反而沒什麼興趣,加上養父去世後也沒有能負擔學習費用的人,這才跑到外頭來闖一闖。

他道:“其實讀書也挺難的。”

尤其是在老家那地方,出個大學生都算是大新聞。

聞欣自己在這上頭沒少吃苦,想起自家妹妹來說:“所以才把聞婷氣壞了。”

提起這位沒什麼接觸的小姨子,虞萬支道:“不知道她錢收到沒有。”

聞欣也有幾分擔心,忍不住抱怨說:“我媽他們也真是的,哪有不經同意就給人改誌願的,就我妹那脾氣,往講台上一站能給自己氣死,壓根不是那塊料。”

畢竟聞婷本來就是家裡最小的,一貫又成績好很得寵,脾氣可謂是炮仗似的一點就著,要不然怎麼會讀個書連家都不回,過年都是一個人在學校。

聞欣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初二,在信裡被她媽罵得又是狗血淋頭,覺得這事完全跟自己沒關係,隻能慶幸不在老家,又著急忙慌給妹妹寄錢去——也不多,就五十塊錢。

雖然前幾年大學開始收學費,但師範仍舊是屬於公費,學生每個月還有三十塊錢補助。

這也是父母會自作主張給小女兒改誌願的原因,畢竟能不花一分錢肯定是最好的。

不過就這兩年的物價,三十塊錢也隻夠饅頭配鹹菜而已,況且沒聽說放寒假還給發錢的,妹妹的脾氣又多少有些倔強,那麼多書信往來裡是一個字都沒跟自己提過,讓聞欣是擔心得很,跟虞萬支商量後才寄出去五十塊錢。

畢竟他們才買完房,自己手裡頭也並不富裕。

對這個錢,虞萬支是不反對的,他們這代人敬重學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幫忙沒什麼,不接嶽家人的壞話,隻道:“等回頭有餘錢,再寄一點。”

聞欣是結婚的人,知道夫妻之間最忌諱什麼,彆的不說,她媽從來是拿根玉米回娘家都得偷偷摸摸的,因此她有些不安說:“不太合適吧。”

虞萬支理所當然道:“又不是學費生活費,就當是給的紅包。”

他當然不是瞎大方,隻是覺得能上大學不容易,當然要是叫他供的話肯定不可能,但現在就是每年貼補個一兩百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了,他反問道:“如果你現在還沒結婚會給嗎?”

聞欣是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會。”

沒道理一個人的時候能做,兩個人的時候卻失去這個自由。

虞萬支難得很有哲理道:“咱倆是一加一大於二,難道嫁給我還給不起了?”

聞欣當然不會說“是”,心想這要不是坐在餛飩店裡得親他一下,隻好手伸到桌子底下,衝他拋媚眼。

虞萬支不明所以,人微微後仰向下看,這才勾著她的手指。

兩個人不再說話,就是手一直沒放開。

聞欣看他不熟練地用左手拿勺子,隻覺得好笑,心想得虧吃的是餛飩,不然換成筷子他估計這頓飯都吃不上。

但她自己也沒撒手,用右手吃完還托腮看他。

虞萬支隻覺得她眼角眉梢都透露著“看熱鬨”三個字,自己還是慢騰騰地吃著,吃完後要結賬才遇上問題,那就是他壓根不好掏口袋。

聞欣就是拽著他的手不肯放,他隻得費力用左手,惹得老板多看他們好幾眼。

不過虞萬支也無所謂,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夫妻間的趣事,隻是把人送進店裡後說:“你們這有倉庫對吧?”

聞欣拉著他往裡走,進入到昏暗的地方,隻有幾個空蕩蕩的貨架擺著。

虞萬支略有些粗糙的手撫著她的臉,雖然五官本來就是記在心裡,這一刻卻更清晰起來。

他順著額頭品嘗,連雙唇的溫度都有些燙人,在她的脖頸處停下來說:“晚上早點走。”

已經結婚小兩年,聞欣隻聽他這個呼吸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低聲笑說:“你自己忙得完就行。”

虞萬支趕著交貨,哪裡能抽出時間,自己都是十二點才下班。

聞欣早就到家,人已經在被窩裡,看他進門就趕快閉上眼睡覺。

她就是習慣性等人,可自己的作息定得差不多,早就是眼皮子耷拉著。

虞萬支哪怕有力氣,也不可能把她叫起來,隻好洗過澡也趕快睡。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樣,叫他憋著隻能在加工坊拎錘子咣啷啷砸。

很快就是正月十五,軸承廠開工,很多事都得他來辦,兩邊的事情加起來,整個人是忙得不可開交。

聞欣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畢竟複工的人一多,就意味著生意好起來。

店裡的衣服都變成春夏裝,她整日裡研究著怎麼陳列,興致比年前更加昂揚。

根據吳靜的分析,約莫是因為漲薪水,這個猜測在她發工資的時候得到證明。

花意是每個月一號發工資,畢竟吳靜按每天賣出去的件數算錢,隻要每天記錄好,到月底結果就很顯然易見。

她三月一號這天出門前特意把信封裡的錢又數過一遍,才抱著女兒走。

已經一歲半的吳欣怡,是個健壯的孩子,好在做媽的人鍛煉出來,抱著也穩穩當當的。

吳靜離婚後住娘家,不過父母做生意都比她忙,弟弟妹妹又都在上學,家裡雖然請得起人照顧,但她自己離不開孩子,因此一直帶在身邊。

她家條件好,住的是工業區第一個商品房小區,出門拐過一條街就是店裡,這條路是她常走的,一般來說不會出什麼問題,偏偏今天算是倒黴,有塊地磚不知道跑哪裡去,她略微踩空就腳下一倒,母女倆跌坐在地。

這一摔,路人還沒什麼反應呢,每天墜在後頭護送的付興隆已經大步跑過來扶說:“沒事吧?”

吳靜隻顧著看孩子,但女兒年紀太小,又被護得好好的,還以為是玩什麼遊戲,嘎嘎樂出聲。

小人兒這麼一笑,她也不覺得痛起來,看著掌心摩擦出的印記,想靠自己站起來。

可惜她一用力,就知道不對勁,倒吸口氣又癱下去。

付興隆知道她不會理人,還是問道:“是不是摔到哪裡了?”

吳靜估摸著是扭到腳,但壓根不應,隻是覺得這麼坐著不像話,小聲哄孩子說:“寶寶你自己站好啊。”

吳欣怡才是能站穩的年紀,倒也聽得懂話,正好扶著電線杆子,咿咿啊啊說著沒人聽懂的話。

不過也隻是付興隆聽不懂,畢竟孩子出生夫妻倆就離婚,他哪怕有再多的慈父之心也沒地方使,況且這會也不是聯絡感情的好時機。

他繼續說:“小九,我送你去醫院。”

吳靜是早產兒,打小身體弱,按爺爺奶奶的說法是須得人氣壓一壓,因此管她叫小九,讓老天爺知道她上頭還有好幾個,彆想著輕易欺負她。

可惜當年慈愛的長輩皆逝世,父母都管她叫“靜靜”,現在全天下叫“小九”的居然隻有眼前這一個。

她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咬著牙還是打算靠自己,心想生孩子那天一個人都挨過來,沒道理這會做不到。

隻是她連力氣都使不出來,倒是五官皺成一團。

付興隆看得出傷得不輕,一咬牙說:“你彆動。”

他心知肚明從她隨身的包裡拿出背帶來,把女兒捆在胸前,動作又快又利索,讓吳靜都沒能反應過來。

吳欣怡是常見爸爸的,隻是不親近,知道不是陌生人,大概還覺得有趣,又是嘎嘎笑出聲。

付興隆一顆心軟得不像話,摸摸女兒的腦袋又半蹲著說:“先去醫院,行嗎?”

他連回頭看都不敢,吳靜卻聽出可憐來,不過她現在心是硬的,想想人還是彆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到底還是老老實趴在他背上,順帶逗弄女兒一下。

母女倆是麵麵相覷,中間夾著個男人,大街小巷人人都多看一眼。

也得虧是付興隆力氣大,走出半條街才打到車,三個人到醫院,他身上還是揣著小的跑上跑下的辦手續。

吳靜坐在長椅上等,邊上有位阿姨說:“你男人真不錯。”

現在的不錯已經太遲,吳靜淡淡說:“懷孕的時候可沒見人。”

付興隆拿著繳費單回來正好聽到這句,安靜地到她跟前說:“要到二樓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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