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的九四年一月十六日,是農曆裡宜安床的好日子,因此聞欣定在這天搬家。
搬,說起來就一個字,做起來可不容易。
這天,虞萬支一大早就起來拆床。
他怕吵到街坊鄰居,動作儘量放輕,聞欣則是托著拆下來的床架,防止掉落在地發出聲音,兩個人相互合作,趕在天亮把屋子裡的東西都收拾好。。
這才是第一步,看著滿滿一地的行李們,聞欣不由得長歎口氣,心想從八樓把零零碎碎的東西們都帶走,實在不是件簡單事。
不過待會搬到新家就很容易,畢竟那兒有電梯。
她想著這個,問道:“三輪車是八點來對嗎?”
汽油貴,哪怕是十裡地,大家也是用人力車多。
虞萬支看一眼手表道:“還有點時間,我先拎幾袋下去。”
不然得師傅來搬運費可不便宜。
聞欣擼起袖子說:“我拎小的。”
她從背影看是一馬當先,到樓下就被安排看東西的任務,雖然是照顧,但也很有必要,畢竟家屬院的管理其實不是很嚴格,總有那麼幾個愛占便宜的人。
街坊鄰居們來來往往的,她就這麼杵著,很快有人招呼道:“這是上哪去啊?”
聞欣含蓄笑笑說:“搬家。”
好家夥,那大家可就不走了,紛紛停下來嘮嗑。
其實該通知的聞欣早就打過招呼,這會的都是些平日裡隻有點頭之交的人,偏偏正是她們,愈發表現出難舍難分,好像大家平常有多麼熟悉。
聞欣心中狐疑,看著眼前這位不知姓趙還是姓陳的大嫂敘著交情,心想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並非是天真無邪,帶著一點警惕笑笑。
大嫂也繞不到兩句彎,說:“那你們這房子,是打算租出去嗎?”
自然是這個想法,好歹能貼補點花銷,聞欣自以為了然道:“嫂子要租的話,我給個實在價。”
大嫂一拍大腿說:“我跟你說,這房子千萬不能租,你都不知道,那些租客壓根不知道愛惜……”
絮絮叨叨又半天,聞欣還以為她是沒遇上好租客所以跟自己抱怨,結果到最後話音一轉,人家道:“但這不租出去,沒人住,空著的屋子也不好,我反正沒事做,你就鑰匙留著,我隔三差五去幫你掃掃。”
聞欣已經是神遊太空,思緒被拉回來,理了理這話,琢磨著有哪裡不對勁。
她不能先把人想得太壞,隻說:“我們缺錢用,人家把房子咋了也得認。”
好不容易把人敷衍奏,她踢踢腿,索性在行李袋上坐下來。
虞萬支正好拎著兩把椅子下來說:“我都忘了,應該先拿這個。”
聞欣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接過來,挑了個陰涼處坐下來。
虞萬支坐她邊上說:“剩下的等師傅來再說。”
樓梯狹窄,一個人想七拐八繞地走過實在有難度。
等啊,聞欣翹首以待,伸長脖子,結果超出約定的時間,都沒看見人影。
虞萬支有些不悅道:“講好的八點,這都過八點半了。”
他倒不是想計較,主要是今天活還挺多,再者天不亮就起來收拾床鋪,任誰臉色都不大好。
聞欣也不高興,嘟嘟囔囔說:“好過分。”
她就是發火,聽上去都不怎麼硬氣。
但虞萬支的火是正兒八經的,說:“你等一下,我再找彆的人。”
臨時改主意不是件好事,可總不能一直這麼耗著。
也沒彆的辦法,聞欣點點頭,餘光裡看見幾輛三輪車進來,咦一聲說:“是不是來了?”
虞萬支瞅著也是,那股火不上不下的,深吸口氣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他就這麼說服自己,等所有東西都捆好之後,這才慢悠悠騎著摩托,跟在後麵。
雖說都是三瓜兩棗的東西,可還是值幾個錢的。
聞欣也是緊盯著,不過分神嘮嗑說:“你人都請了嗎?”
大後天是宜入宅的吉日。
按傳統,人住進去沒有辦過儀式就不算數,他們當時住進家屬院壓根沒搞這些,心裡也知道是暫居之地。
但錦繡城的房子不一樣,前前後後折騰這麼久,錢全砸下去,他們心裡覺得最少七八年內不會有換的機會,重視程度上肯定不同。
還有一個,就是家屬院地方太小,按慣例本來該在家裡開火的,他們是連支起大桌子的空間都沒有,自然就取消這一步。
當然,大家也都很忙,彆看是同在一座城市住著,平時要見個麵都不容易,總不好叫人家特意跑一趟。
總之是綜上所述,聞欣覺得這次很有必要稍微宴請賓客,也算是他們在東浦終於有穩定之所的昭告天下。
虞萬支自然也是想請的。
他的朋友多,男人還有那麼些自尊心,嘴上不說,其實也帶著一點揚眉吐氣。
這世道,即使是講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他來東浦十來年,見過飛黃騰達的人太多,萬元戶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
這樣一想,小房子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不過虞萬支仍舊是高興,心裡列出個名單來說:“到時候叫菜就行。”
他早就考察好,就小區門口那家東北飯店,味道不錯分量大,男客嘛,再要箱酒就行。
這個錢沒辦法省的,聞欣做不了十來個人的飯菜,平常三菜一湯都琢磨半天。
可一種總得露兩手的想法支配著她,想想還是說:“要不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