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虞得得小朋友正式滿月,整個人跟剛出生時比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五官也變得逐漸清晰。
他的眼睛像爸爸,大概是年紀小,那種異域的感覺更加明顯,鼻子卻像媽媽,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挺拔,連皮膚也開始慢慢轉白,不難看出平常被照料得很好。
兒子尚且如此,聞欣更不例外,她臉色紅潤,看不出是剛生過孩子,因為能下樓玩耍曬太陽,一股生機從內到外的散發著。
正是午飯後的點,太陽掛在高空,曬得人懶懶洋洋的。
聞欣避開樹蔭走,恨不得陽光把自己包圍,臉都要朝著天空,也不怕不走路撞到什麼。
自然,她是不害怕的。
虞萬支牽著人,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心裡鬆口氣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還吃,聞欣最近都穿得鬆鬆垮垮,剛剛要下樓前才意識到自己的腰圍比懷孕前寬兩寸,舊褲子壓根都穿不了,隻有些鬆緊帶的款式可以穿。
那都是大肚子時做的,以方便為主,壓根和漂亮不沾邊。
任誰從小到大都好看,一時半會也不能接受。
聞欣搖頭說:“我不吃,不能再吃了。”
虞萬支摸著她的手腕,仍舊是纖細,心疼道:“瘦成這樣了。”
聞欣的四肢本來就沒怎麼變過,頂多是生產前有點水腫,因此她一直以為生完肚子也會馬上扁下去,結果有些不儘人意。
她掐著自己的腰說:“才沒有。”
虞萬支看她眼睛都快瞪出來,在她腰間的軟肉上戳一下。
聞欣怕癢,往後一躲正經說:“反正我要把舊褲子都穿上。”
有些甚至是新做的,穿不上多浪費啊。
虞萬支有點想反駁,看瞅著她的神色又憋下來,隻道:“那我幫你做點啥?”
聞欣眼睛轉好幾圈,思來想去最後說:“不許老叫我吃東西。”
她饞,有人問就忍不住。
得,虞萬支把要掏奶糖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來,點點頭說:“一切服從指揮。”
他像模像樣舉手行禮,叫聞欣心情大好,邁開腳步往前走,忽然說:“三期是不是要開始賣了?”
錦繡城的規劃有好幾期,可以說附近這幾千畝地都沒放過,彆看四周是農田,但住著的人是不少。
虞萬支道:“估摸著五一。”
五一啊,聞欣最近每天都看新聞,說:“五一後就開始雙休了。”
擱她還在服裝店上班的時候,逢周日都是生意最好的,以後每周休兩天,肯定人更多。
虞萬支心想怎麼休都跟自己沒關係,頂多是將來兒子上學少一天。
他道:“下學期小學也要開始招生了。”
據說是錦繡城出地出力,好些人買這兒的房子就是為讓孩子上學。
但一茬有一茬的難關,到初中要是還沒辦法落實戶口,就隻能回老家了。
想起這個,虞萬支道:“得得的暫住證也得辦。”
不在街道登記,回頭被查到就得罰款,大家情願花五十塊錢跑一趟,也不會將來花大錢。
兒子的事情都是他經辦,聞欣想想說:“那要不要登記名字。”
虞萬支搖頭說:“不用,但要節育證明。”
聞欣是順產,所以當時沒給上節育環。
她摸摸自己可憐的肚子說:“那我還得挨一刀。”
就是她願意,虞萬支也舍不得,指著自己說:“我去做。”
有點像天方夜譚,聞欣好奇道:“男人也上環?”
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彆說是他,連虞萬支都是自己多方打聽過才知道的,解釋說:“不是,就在切一下。”
聽上去像是輕飄飄的一刀,聞欣還是有點害怕,說:“肯定很疼。”
虞萬支心想應該還好,市醫院據說去做過的男人不少,說:“不用開肚子。”
聞欣的心放下來一半,又問道:“不影響那什麼吧?”
虞萬支笑得有點曖昧,心想大家不愧是夫妻,關心的事情居然差不多。
他捏捏她的耳朵說:“保證跟以前一樣。”
好像誰稀罕似的,聞欣踩他一腳說:“臭流氓。”
那也得看對誰耍,虞萬支一挑眉說:“就是要休息幾天,得得要辛苦你一點。”
他們這代人,醫學觀念沒多少,隻覺得進一趟醫院都不是小事,這都能稱得上是手術的,哪怕為將來都要好好養著。
聞欣其實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畢竟她是順產,年紀不大,又是從小到大乾活的好身,她為自己逃過挨刀的這一劫鬆口氣,握著他的手說:“我不辛苦。”
眼睛裡是無法坦白的慶幸,莫名覺得羞愧起來。
虞萬支摸摸她的臉說:“很辛苦的。”
要不是暫住證很重要,他也不會非趕著這個時間去。
不知道的以為是放他們母子相依為命呢,聞欣笑出聲,擼起袖子說:“彆小瞧人,我也很能乾的。”
七十年代生於鄉間的人,有誰是吃不得苦的。
虞萬支見不得她的皮膚露在外麵,把袖子又扯下來說:“當心鑽風。”
哪來的風,連樹葉都不肯晃一下。
但聞欣乖巧地笑笑,回家時的腳步看上去居然比出門的時候雀躍。
虞萬支就是帶她出門轉個圈,還以為要半天才能哄回家,心裡雖然鬆口氣,但還是說:“怎麼這麼高興?”
聞欣先是親他一口才說:“想到你要去挨刀,忽然覺得很公平。”
她身體上那點些微的不適煙消雲散,隻是講出來好像有點過分。
虞萬支不覺得,扣著她的手指說:“是不是還很疼?”
說真的,也就是生那一陣真的要人命。
聞欣本來就是愛哭的性子,想起來都眼眶紅紅的,含淚點頭說:“超級疼。”
可是陣痛的時候,她一滴淚都沒有掉,還勉強地笑笑。
虞萬支想起來就難過,說:“對不起。”
有什麼好道歉的,聞欣手背在臉上毫無章法地擦著說:“是我要生的。”
怨不得人。
虞萬支指腹劃過她的眼角,安慰道:“要不你再踹我兩下?”
說不準還能更高興點。
聞欣噗嗤,在他肩上捶一下就算完事。
兩個人這才進家門,正好聽見虞得得在嚎啕。
還怪有勁的,聞欣一下子對他充滿憐愛,從張阿姨手上接過來說:“哭什麼呀小寶貝。”
虞萬支看一眼手表就知道是喝奶的點,打開暖水壺先給自己倒一口,這才擰開奶粉舀一勺,看著底下露出來的鐵皮,心裡的小算盤又打起來。
孩子胃口一天勝一天,一罐九百克的奶粉就要七十塊錢,按現在的奶量隻夠半個月的,更彆提一片八毛錢的尿不濕。
說誇張點,要不是自家的孩子,他都得說一句是無底的窟窿。
自然,省錢的養法也有,可一來他們都舍不得,二來這樣做父母的省心很多,彆的不提,聞欣夜裡就能睡整覺。
這樣算起來,是再劃得來不過。
虞萬支微微晃著奶瓶,心想明天還得再買兩罐。
聞欣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麼,哄著孩子說:“再等等,爸爸馬上就來好嗎?”
虞得得像媽媽,是個經不起餓的,扯著細細的小嗓子,擠眉弄眼的一滴淚都沒有。
要不是他才一個月大,聞欣都得批評句“假哭”,好笑道:“知道你很餓,咱們悠著點行嗎?”
虞萬支恰在此時過來說:“給我吧。”
他覺得少乾活有利於恢複。
聞欣心想自己又不是瓷娃娃,但還是隻坐在一旁看,忽然鼻子動動說:“要換尿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