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院的房子要賣,說容易也不簡單,畢竟八樓著實是個大問題。
但便宜嘛,總有需要它的人。
聞欣才把風聲放出去沒幾天,來打聽的還不算少,就是都想壓價。
隻是開價一萬八,已經是同條件裡的最低,因此她是一點口都不鬆,心想還有點時間,卻難免焦急。
一晃到臘月二十一,過年的氣氛已經很濃。
服裝店裡的生意還算不錯,聞欣忙得開心,正要接待下一位客人,人家就說:“你好,請問房子賣出去了嗎?”
聞欣在店門口貼著廣告紙,不過一直無人問津,頗有些詫異道:“還沒呢。”
來人是三十左右年紀的女人,搓著手說:“那我們能去看看嗎?”
從這兒到家屬院並不遠,聞欣點點頭,跟陳曼曼交代幾句,從抽屜裡拿出鑰匙。
女人率先推開門,跟外麵的男人孩子說著話,看樣子他們是來逛街正好看到的。
聞欣心想還挺巧,搭話說:“你們自己住嗎?”
這年頭,誰買房不為有個落腳地,女人帶著一點喜悅道:“是啊。”
聞欣好像能感受到,微笑說:“你們孩子不大,能住得下,就是八樓辛苦點。”
女人道:“這算什麼,我們在電子廠,一天要上十四個鐘呢。”
那幾乎是天底下最苦的事情之一,好在能掙到不少錢。
聞欣更加感同身受起來,說:“我們買這房的時候也很苦,自打住進去後算是好運不斷。”
現在想想,好像他們在東浦的日子就是從住進家屬院開始。
不管是往臉上貼金還是什麼,女人都願意聽一聽,她道:“那就希望我們能沾上這個光。”
聞欣衷心祝願,領著他們東拐西繞到家屬院。
這個點是曬太陽的好時間,沿著牆根坐著一排嘮嗑的鄰居們,一種喧囂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說誇張點,空氣裡都是安定之感。
女人左右看,手肘輕輕地碰丈夫。
聞欣這才第一次聽到男人開口,他逗著懷中的兒子說:“喜歡嗎?”
估摸著是不到周歲,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叫喚著。
男人就滿意說:“喜歡是嗎?”
難道做父親的都有這樣的自問自答的好本事嗎?
聞欣忽然想起來虞萬支來,嘴角上揚指著車棚說:“這兒摩托跟自行車都能停,不過每個月要交兩塊錢的管理費。”
兩個輪子的交通工具總得有一個,女人回過頭衝男人微微點頭。
一家三口在後麵跟著,聞欣邊走邊做介紹,那口氣漸漸有點喘不上來,雙手叉腰說:“咱們上去再講。”
女人也不在乎,心想得房子說了算。
她很是期待地看著門打開,喃喃道:“是很小。”
攏共十七平,又帶洗手間和廚房的,自然更加擠壓住人的空間,更何況眼前的屋子裡還有幾樣家具。
哪怕倆大人帶一孩子,其實都勉強住。
聞欣也不遮掩事實,說:“確實是一目了然。”
這點空間,女人舉目不用四望,但還是細細地檢查起來,連下水好不好都不放過。
她一個人轉悠大半個小時,恐怕屋裡幾塊磚都數清楚,這才回頭給男人一個眼神。
裡頭沒什麼值錢東西,聞欣放心地靠著牆跟老鄰居閒聊,有人喊才停下來。
屋裡,女人說:“這個價格還能再商量嗎?”
這麼問其實是正常的,聞欣道:“沒辦法,我們也缺錢呢。”
再說,一萬八確實是市場價。
女人隻好咬咬嘴唇道:“那我們再回去商量一下。”
聞欣不意外,把門鎖好,又到隔壁棟去串門,嗑半包瓜子才去接兒子。
虞得得有自己的生物鐘,每天到點就趴在托兒所的欄杆上等父母。
聞欣一度擔心他的小腦袋會卡在縫裡,這會半蹲下來說:“媽媽來啦。”
虞得得興奮得想越過欄杆,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還真是硬生生爬了點。
聞欣手伸進去想托著他,叫道:“虞得得,快下來。”
也不怕摔著。
虞得得滿不在乎笑笑,全然不顧他媽的血壓已經高起來。
聞欣是自從生他,膽子才開始小起來,歎口氣說:“你快給我老實點。”
就像那些伸出手探兒子鼻息的日夜,她至今仍舊害怕,自己沒辦法撫養他到成人,那是為人父母最大的隱憂。
虞得得是手撐不住才跳下來,沒站穩跌一跤,兩隻手撐在地上,自己拍拍灰爬起來。
很堅強,很叫人頭疼。
聞欣無奈地以手撫額,才要講話,背被人拍一下。
出於夫妻間的默契,她頭也不回說:“虞萬支。”
虞萬支牽她手說:“今天怎麼有空?”
往常都是他接得多。
聯係不方便,聞欣也沒特意打電話叫他彆來,簡單講兩句,就顧著跟兒子說話。
準確來說,是虞得得沒有辦法被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