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不由想起春妍晌午梳妝時和她說得話,她吃多了酒,誇人家小倌乖巧討喜,劉雅箐大手一揮,給她包了一個月……
彆說,她雖然吃醉了酒,但眼光還是在的。
現在清醒著看這個兒L郎,不說彆的,光看外貌,也還是無可挑剔的。
“姑娘,他就是奴婢和您說的那個小倌。”春妍附耳到她耳邊,小聲和她說了一聲。
李蘅點點頭,偏頭望著那兒L郎,桃花眸天然帶著點點笑意,她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沈肆。”
兒L郎抬眸看她,狹長的眸子裡隱過一抹光華,黑眸中情緒翻滾,隻不過片刻便隱了下去。
“沈肆。”李蘅重複了一遍,含笑朝他道:“我叫李蘅。”
“在下知道。”沈肆頷首回她。
他早知道,早在十年前就知道。
十年前,李蘅九歲,救他一命不過是隨手的小事,她大概早就忘了吧。
沒關係,他記得就好。
李蘅隻當他是昨日才知道的,笑著點點頭:“昨晚我吃多了酒,言出無狀,還請你見諒。
我這裡也沒有彆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她笑著要將人打發了。
“蘅姑娘確定要我走?”沈肆一雙烏目注視著她:“我走了,長公主殿下那三千兩銀子,可就白花了。”
他不走。
好不容易等到她和離了,他怎麼可能走?
“三千兩?”李蘅蹙眉,包一個月這麼貴?
沈肆雖說樣貌出色,儀容姿態也不錯,但也不至於貴成這樣吧?
“你確定,隻是包養一個月,不是贖身?”
李蘅拉過春妍,附在她耳邊小聲詢問。
“奴婢確定。”春妍用力點頭。
李蘅再次看向沈肆,眼神便含了些打量,這麼貴的小倌啊,除了樣貌叫人看著舒服,好像看不出來有什麼過人之處?
“蘅姑娘是不是在質疑我的價格?”沈肆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乾淨清透的眉眼很容易讓人放下警惕。
() “我確實有些疑惑。()”李蘅沒有遮掩。
她又不用他……就算是用,也不值這麼多銀子啊!
那邊亭子裡,我親手準備了一桌酒菜,蘅姑娘可以隨我來,看看我值不值這個價錢。?[(()”沈肆抬手相邀。
李蘅打量著他,輕聲道:“你看起來,確實與一般的小倌不同。”
她從前見過的小倌,都是空有其表,唯唯諾諾,對她極儘阿諛奉承。
那樣的人,長得再好看,她都沒有深交的興致。
沈肆與他們完全不同,他更像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L,對姑娘禮貌相邀,看不出任何刻意討好的痕跡,言行舉止拿捏得當,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示好。
“那當然。”沈肆含笑,露出潔白的牙:“我是頭牌。”
李蘅聞言笑了,隨著他往亭子處走。她在心裡打消了讓沈肆今日就離開的想法。
劉雅箐花了三千兩,她總要讓這銀子體現出一些價值吧!
她真是想想都覺得肉痛。
劉雅箐也太胡來了。
“蘅姑娘,請上座。”
進了亭子,沈肆抬手笑看著李蘅。
李蘅掃了一眼,亭子裡的石桌上,鋪了雅致的桌布。
上頭擺著八道菜,邊上是一壺酒,兩隻金色酒盅。菜色漂亮,可謂色香俱全,李蘅粗粗掃了一眼,竟然有一道扒熊掌。
她坐了下來,才發現那桌布竟然是一尺一金的雲錦,她壓住心頭的驚訝,漫聲詢問:“沈肆,準備這些東西,要另外加銀子嗎?”
這要是掏她的銀子,還是得趕緊讓沈肆走。
她如今可沒這個家底子。
“不必,這些都是我應當為姑娘做的。”沈肆目光落在她身上,含笑遞給她一雙象牙筷,又挽起袖子替她斟酒:“這是會仙酒樓的羊羔酒,蘅姑娘請用。”
李蘅看看桌上鋪的雲錦,再看看色如琥珀的羊羔酒,桌上除了熊掌還有鹿尾。這些不要銀子的話,好像沈肆一個月三千兩也不算貴。這一桌子,至少得一百來兩。
她甚至疑惑,這樣一個月下來,沈肆會不會虧本?
沈肆坐了下來,眼神落在她昳麗的臉上。李蘅生明豔,黛眉彎彎,桃花眼眼周天然帶著淡淡的粉,看人時總好似含著笑,漆黑的眸子濕漉漉的,舉止之間儀態萬方。
是讓人移不開眼卻又不敢輕易褻瀆的模樣。
“蘅姑娘,我敬你,為我們相識一場。”沈肆舉起酒盅,笑對著李蘅。
“好。”李蘅也舉起酒盅,與他碰了碰。
沈肆又熱情相邀:“蘅姑娘,吃菜,嘗嘗我的手藝。”
幾盅酒下肚,李蘅瑩白的臉上浮起酡紅,眉眼彎起,笑得甜如蜜糖,整個人嬌豔欲滴。她也不好好坐著了,手肘支在桌上,沒骨頭似的倚著,衣袖滑落,露出一大截嫩白的藕臂。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興國公府的日子,鬥雞走狗,一擲千金。
“沈肆,你為什麼要
() 做小倌?()”她偏頭看著沈肆,出言詢問。
一起吃酒,總能讓人很快熟稔起來。
蘅姐姐。㈢()_[(()”沈肆對她的稱呼悄然變了,抿了一口酒,神色淒苦地道:“我是外室子,被父親的正妻嫡子硬逼上這條路的。
若是不從,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外室子是真的,走上這條路是假的。事實上,他是為了李蘅,昨晚才變成“小倌”的。
還有“死路一條”也是真的,那些人沒打算給他任何活路,是李蘅在危難之中救了他一命,他才得以苟活下來。
他仰頭吃了一盅酒,硬生生紅了眼圈。
李蘅湊近了看他,見他神色黯然,眼中含著淚光,好似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一般可憐兮兮。
李蘅黛眉蹙起,一時心軟了,拉住他手腕:“可憐見兒L的,你既叫我一聲姐姐,我必不能叫你繼續身在水深火熱之中。
你說你是哪家南風館的?姐姐給你贖身。”
“姑娘,姑娘……”
春妍連忙喚她,如今要開酒坊,哪有銀子給沈肆贖身?再說贖他有什麼用?可她還是喊晚了,沒能攔得住。
李蘅聽春妍語氣急促,怔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沒醉,隻是有些上頭,一時以為自己回到了三四年前。她轉開目光訕訕朝沈肆道:“我吃醉了……我銀子不太夠……”
這臉麵撐不住,她還是不撐了,她就要收回手。
沈肆反握住她綿白的手,皺著臉祈求道:“姐姐,你給我贖身吧,我很便宜的。”
趙昱來時,瞧見的第一眼,便李蘅和沈肆拉著手在亭子裡說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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