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昱才進屋子,黑暗中斜刺裡衝過來一個人,尚未靠到近處,香氣便撲鼻而來。
習武之人向來敏捷,趙昱立刻反應過來,側身躲過那人,反身飛起一腳,便要將那人踹出去。
“侯爺,是我!”
佟黛娘捂著腦袋,連忙高聲開口。
趙昱出腿的動作生生頓住,落下腳往後退了一步。
子舒連忙點了蠟燭。
趙昱這才看清,佟黛娘正站在門邊,身上穿著一縷一縷的紗衣,身軀半露。
他瞬間轉開目光,扭頭瞥了子舒一眼,心中厭惡。
子舒心頭一顫,主子這是怪他沒有守好門戶。
“你怎麼進來了?快些出去。”
子舒連忙上前,也不敢正眼看佟黛娘,隻伸手攔著她,不讓她接近趙昱。
趙昱聞到佟黛娘身上的香氣,皺起眉頭,有些反感。
他轉身往裡間走,不禁想起李蘅。李蘅從不用這些香粉之類的東西,聞起來甜香甜香的,沐浴過後也是。
“侯爺,你既然納了我,就不該如此對我!”佟黛娘忍不住朝著趙昱的背影道:“我隻身一
人,帶著一個孩子,你又不理我,你讓我在這世道怎麼活?”()
趙昱足下沒有停頓,徑直進裡間去了。
?想看不可方物寫的《前夫他必有所長》第 44 章 第44回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你怎麼不能活了?”子舒攔著她,將她往外帶:“侯府是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侯爺對你無意,你彆再來了。”
“那我怎麼辦?我問了多少次了,誰都不管我,我也就算了,我兒子呢?”佟黛娘忍不住質問。
糾纏趙昱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孩子的將來考慮。也是知道趙昱的人品,所以才會如此厚著臉皮。
“不是都說過了嗎?那我也想不起來你,誰敢去問他?”子舒將她帶出門外:“你就安心在這住著,平日跟著大夫人多出去逛逛,不是挺好嗎?”
他說到這處,腦中靈光一現,主子讓大夫人和佟黛娘多出去逛逛,不會是想讓她們……都改嫁出去吧?
這極有可能。
畢竟,主子今兒個可是連老夫人都懲戒了。
到時候,老夫人住在玉堂院,四姑娘嫁出去了。黃素芬和佟黛娘也改嫁走了,這家裡就清靜了。
他這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家主子的用意。他一直以為,主子沒打算整治家裡頭,不想主子早就在謀算了。
這樣下來,家裡的水就清了。
主子為了接侯夫人回來,真可謂用心良苦了。
趙昱在床上躺了下來,身側的枕頭空著,已經沒有了李蘅身上的香氣。
他側過身,麵對著裡側,在黑暗中睜著眼。
從前,李蘅在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留意過李蘅躺在他裡側,是什麼樣的。
如今,知道留意了,她卻又不肯回來了。
他之前一直以為,李蘅滿心都是他,才會將武安侯府照顧的這麼好,儘心儘職,任勞任怨。
哪怕是李蘅寫了和離書給他,收拾東西離開了武安侯府,他也覺得李蘅隻是一時之氣,等氣消了,她會跟他回來的。
但今日,他問李蘅“你心裡可是半分沒有我”,李蘅和他說“男歡女愛不是挺好的嗎?侯爺何必追究那個”。
當時,他隻覺得心口一窒。這會兒想來,才覺得心頭一陣鈍痛,像一把沒有開刃的刀,在他心口來回地割著。
他看透了李蘅的心思。
李蘅心裡沒有他,卻還要留他過夜,和他說不和離了。隻不過是他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他手撫上李蘅的枕頭,細細摩挲,緩緩闔上了眸子。
他日,若是他沒有利用價值了,李蘅會待他如何?
*
上京城繁華,清早的街道便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李蘅倚在馬車窗口處,看著外麵的煙火氣息。
從武安侯府出來之後,她看外麵的一切都覺得美好,不知不覺麵上便帶了笑意。
一道身影騎在馬上,擋住了她的目光。
李蘅順著那人的腰身往上看,瞧見那人的臉,便縮回手放下了簾子。
() 是興國公府的林撫成,她曾經的兄長。
林撫成如今也是一門心思向著林嫿,她沒有和林撫成打交道的必要。
“李蘅,你如今還是這般無禮!()”林撫成喝了一聲。
李蘅不理會她,隻朝著前頭趕馬車的春妍吩咐:快著些。?[(()”
昨日,林嫿才跳了禦水。林撫成今日找她,目的很明顯,自然是要為林嫿出頭。
“停車!給我停下!”林撫成策馬上前,試圖攔住馬車。
“春妍,你慢一些,我跟他說幾句話。”李蘅蹙眉朝外吩咐了一句。
這樣在道上追逐,很危險,若是馬車翻了,運氣再差一些,小命都會不保。
她一向惜命。
春妍放慢了速度,但並未停下來。
李蘅重新挑開窗口的簾子,看向林撫成:“林大少爺找我有事?”
“李蘅,我從前還覺得你有幾分可憐,如今看你,簡直可惡。”林撫成疾言厲色道:“你把嫿嫿逼成那樣,心裡一點不覺得愧疚嗎?”
他被李蘅逃避的態度激怒了。他今日找李蘅,並不是為了責備她,而是想勸誡她。
畢竟,李蘅如今不是興國公府的人了,沒有人庇佑她,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為妙。
李蘅到底做了他十六年的妹妹,他不忍心看李蘅一錯再錯,無可挽回。
可李蘅倒好,看到他不僅不打招呼,竟然還跑?
“林大少爺。”李蘅麵色璨若春花,唇角勾著一抹譏諷的笑:“覬覦有婦之夫之事是林嫿自己的做的,恬不知恥對我夫君表白的話也是林嫿親口說的,跳禦水自儘更是林嫿自己的選擇,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林撫成還真是護妹心切,但將林嫿跳水自儘的事怪到她頭上來,未免太不講道理。
“你明明在殿內,還不阻止她,反而……那樣羞辱她,林嫿選擇那條路,不都是你逼的,你敢說跟你沒有關係?”
林撫成惱怒,對李蘅怒目而視。
李蘅和趙昱在殿內所做的事他說不出口。同時,他也覺得奇怪。
李蘅不要臉也就罷了,畢竟從前,她在興國公府時,就喜歡到處亂玩,不怎麼知道廉恥。
趙昱怎麼會和她一起胡鬨?
他甚至懷疑那些痕跡都是李蘅自己弄出來的。他思量著,眼神不由落在李蘅雪白修長的脖頸上。
幾處紅痕錯落,如玉有朱瑕。
他喉嚨不由緊了緊,心跳了一下,隨後強壓下心頭異樣的感覺。
“林大少爺說笑了。”李蘅掩唇笑起來,如畫的眉目嬌美動人:“林姑娘想說什麼,哪裡是我能阻止的呢?何況,我又有什麼必要去阻止她呢?我和武安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我們在殿內做什麼,輪得到你來質問?
林大少爺要實在覺得,林姑娘跳河自儘是我的錯,儘管去京兆府告我去,讓大夏朝的律法來定我的罪吧。”
林撫成真是可笑,還來教訓她?彆說林撫成不占理了
() ,就算占理,也彆想在她麵前討了便宜。也不想想,從小到大,他哪一次鬥嘴鬥過她了?
她說著放下了簾子,不打算再理會林撫成。
“妹妹。()”林撫成皺起眉頭,苦口婆心:哥哥來勸你,也是為你好。你想想如今梁國公府都破敗成什麼樣子了?李傳甲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又和離了,再不謹小慎微一些,以後有的是苦頭吃。
你聽哥哥的,咱們畢竟有十數年的感情在,哥哥不會害你。?()”
他麵上露出誠摯之色,望著馬車的那扇窗,拿出曾經那時數年的兄妹情來,想動之以情。
“林大少爺彆說笑了,我沒有哥哥,也不需要哥哥。”李蘅在馬車內回他:“你請回吧,我若有什麼過錯,就讓官府的人來同我說。”
她懶得和林撫成多說廢話。林撫成還像從前一樣,自以為是。誰給他的臉?還自稱是她的哥哥。
可笑。
“李蘅,你怎麼還像從前一樣任性?”林撫成策馬追著馬車,有些怒了:“我都是為你好,你現在就該好好的去給嫿嫿賠個罪,再和武安侯劃清界限。我保證你依著我說得做,我不會叫你吃虧的。”
李蘅嗤笑了一聲,沒理會他。林撫成真就不是很聰明,卻又那麼自信。
馬車在酒坊門口停了下來。
李蘅下了馬車,林撫成也握著馬鞭下了馬,大有將李蘅綁去興國公府給林嫿賠罪的氣勢。
“我這裡不歡迎林大少爺,請回吧。”李蘅瞥了林撫成一眼,往酒坊裡去了。
春妍回頭瞪了林撫成一眼,心中氣憤。
這林撫成真不是個東西,當初是他查出姑娘的身世,原本也沒有人怪他,他卻又反過來裝作情深意重的樣子,痛哭流涕說對不起姑娘,以後會照顧姑娘。
這“照顧”她是沒看著,姑娘嫁進武安侯府後,反正是幾年也沒看見林撫成的影子。到這會兒了,林撫成倒來責怪她家姑娘,還想顛倒黑白,讓她家姑娘去給林嫿賠罪?
什麼東西?
呸!
“李蘅,我好好同你說,你聽我的安排,我會照顧好你下半生的。”林撫成追著李蘅的步伐:“倘若惹惱了我……”
李蘅跨進了門檻。
沈肆早察覺出情形不對,上前去攔在了也要跟進門的林撫成麵前。
“惹惱了你如何?”
他站在門檻內,擋住了林撫成的去路,琥珀色的眸子陰惻惻地落在林撫成的臉上,麵上帶著點點戾氣,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撫成。
林撫成叫沈肆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跳,他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對危險有一種直覺。
眼前這人的眼神叫他渾身不舒服,好似被什麼毒蛇猛獸盯上了,下一刻就要衝上來給他一口一般。
“沈肆,回來。小石頭去報官吧。”
李蘅回身見沈肆攔住了林撫成,擔心出什麼事,開口吩咐了一句。
“姐姐,你彆管。”沈肆扭頭,在看向李蘅的一瞬間變了
() 臉色,舒朗地對她露齒一笑,溫柔乖順的樣子。
林撫成看看李蘅,再看看沈肆,心中又嫉妒又憤怒,脫口道:“李蘅,你怎麼這麼不知檢點?”
這才多久?李蘅和趙昱還沒徹底和離呢吧?李蘅這就勾搭上新人了?怎麼這樣不知廉恥!
“說什麼呢?”
沈肆聞言轉過臉來,麵色忽然一沉,劈手便是一拳,重重砸在林撫成臉上。
林撫成毫無防備,被他砸得一個仰倒,鼻血噴湧而出。
沈肆麵色脹紅,衝上去摁著他,舉起拳頭還要再打。
李蘅是他的心尖尖,誰敢對李蘅有半分不敬,他便要誰的命。
李蘅驚呼了一聲,連忙上前拉著他:“沈肆,住手!”
她做夢也想不到,平時乖巧溫順的沈肆出手竟然這麼狠準,一拳便將林撫成給放倒了。
要知道,林撫成也是從小習武並且上過戰場的人,長得還挺壯實的。
若是平時,叫這兩人比試,她肯定會覺得沈肆比不過林撫成。哪知道沈肆竟然這樣厲害?
沈肆不想傷她,被她拉著便站起身來了,低頭看著林撫成,扯起唇角一笑:“看在姐姐的麵上,我今日就先放過你,還不快滾?”
林撫成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口鼻往後退了幾步,口中道:“我記住你了!”
李蘅養的,這是個狠角色,他一個人不是對手。
但今日之辱,他改日定當加倍奉還!
李蘅往前跟了兩步,一時沒有開口。
“姐姐,彆皺著眉頭。”沈肆抬手輕撫她的眉心:“我不怕他的。”
雖然,李蘅是在為他擔心,但他不想看到她皺著眉頭。
李蘅往後讓了讓,難減憂慮:“他是興國公嫡子林撫成,你打了他,他定然要回來報複你的。”
林撫成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比起世家譬如沈莫德那樣的紈絝子弟來,林撫成其實算是有出息的。
但到底是天之驕子,林撫成身上還是沾染一些驕奢淫逸的。比如自以為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再有就是睚眥必報了。
何況,方才還是沈肆先動的手。
“姐姐,我不怕的。”沈肆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她。
“不行。”李蘅抬手道:“你現在就收拾東西,趕緊離開上京城。小石頭,你去後麵收拾,一息也不能耽擱。沈肆,你要走的遠遠的,最好去金陵、蘇州這樣的大地方,人多,興國公府在那邊也沒有勢力,才好躲藏。”
她說著走到櫃台後,將抽屜裡的銀子都翻了出來,堆在櫃台上。
她能想到讓沈肆趕緊逃命,林撫成肯定也會想的。說不準等一會兒,林撫成就帶著人去而複返了。
她得儘快讓沈肆離開。
“姐姐。”沈肆注視著她,眸色深深,語調輕鬆:“和你說啦,不會有事的。”
他眼神掠過李蘅脖頸上的紅痕,琥珀色的眸子裡隱隱有了絲絲血色
。
“你不知道林撫成的厲害。()”李蘅取過包裹,將銀子一股腦包了起來,打了個結:現在來不及回家去拿銀票了,你先帶這些路上用,等到了地方給我來信,我再給你寄。?[(()”
她忙碌著,隻想讓沈肆早點離開上京城,出去避禍。
而沈肆呢,神色恢複了尋常,靠在櫃台上看她為自己擔心,既有幾分好笑,又覺得溫馨。
門口,幾個侍衛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李蘅抬眸瞧見,心頭一跳,林撫成竟然回來的這樣快?
她抬手拉過沈肆:“快,從後麵的門出去。”
“姐姐,沒事。”沈肆掙脫她的手,站直了身子,麵對那幾個侍衛的方向。
李蘅心中焦急,沈肆怎麼不聽勸呢?林撫成要是指使這些人將沈肆帶走,她該怎麼才能救沈肆?
去找趙昱?
雖然,趙昱一直和沈肆不對付,但他向來行事公正,應當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過片刻的功夫,她心中轉過了許多念頭。
沈肆雖是小倌,但並不卑劣,且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她,並對酒坊的生意極為上心。她也是打心底裡把沈肆當做李傳甲一般,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林撫成害死。
何況,沈肆還是因為給她出頭,才得罪的林撫成?
就在她思量之間,門口走進來一人,身量高大健壯,確實和林撫成差不多的身形,但這卻不是林撫成。
來的是個中年男子,看著已過不惑之年,穿戴華貴,很有氣勢。
李蘅見了來人,不由怔住了,不是林撫成?這個人是誰?看眉眼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她偏頭看身旁的沈肆。
果然,沈肆眉目之間和這男子有五六分相似,隻是沈肆眉眼更秀氣舒朗一些,來的這個男子長相則較為粗獷。
難道,沈肆是這個男人的兒子?
李蘅悄悄猜測。
那男子打量這酒坊裡的擺設,皺著眉頭一副看不上的神色,緩步走到沈肆跟前:“隨我回王府去。”
李蘅乍聞“王府”二字,不由驚訝,不知這是哪位王爺?看著確實有王爺的氣度,那沈肆……難道是世子不成?
她不由又看沈肆,終於知道為什麼沈肆和彆的小倌不同了。
“廣陽王府家大業大門檻高,我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可高攀不起。”沈肆哂笑。
沈仁甫嫡出庶出的兒子都死絕了,這會兒終於想起他這個外室子了嗎?
不枉他多年忙碌。
李蘅烏眸轉了轉,廣陽王?這是廣陽王沈仁甫。沈肆也姓沈,這關係不言而喻了。
“連名字都沒有”,那麼沈肆的“肆”是他的排序?
她看向沈肆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同情。
“你是為了這女子……”沈仁甫轉頭,目光落在李蘅臉上,忽然愣住,眼底慌亂愧疚揉雜,不過轉瞬便恢複了威嚴:“你……你就是李朝祿的女兒?”
李朝祿是李蘅父親梁國公的大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