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揚暗惱,臉上的神色幾經變化,顯然讓他留下藥球,十分不情願。
但是他又不相信,這藥球打開之後,大燁真的隻留下一顆秘藥。
他跟著使團出使大燁,一路艱險,父皇給他四顆秘藥,用以不時之需。
方才喂了一顆給程亭鈺,他還剩三顆,若是二次打開藥球,再給一顆秘藥,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這裡是大燁朝的地盤。
但若是大燁的皇帝貪心四起,把秘藥全部搶走了,一顆都不給剩,那他存活的概率大大降低。
“我可以解開,但是要等我回到使團驛站,與北魏謀臣們商議一番才行,否則這裡麵的秘藥,誰都彆想拿到。製作藥球的匠人,世世代代都是北魏人,武鳴將軍再是神仙轉世,也不可能擁有解開的辦法。況且武鳴將軍拚死為國效力,隻怕等他回來,這顆秘藥直接要獎賞給他了吧。”
葉利揚好歹智商上線了,找準了突破點,知道用武鳴將軍功高震主來刺激皇上。
果然這回沒等任何人開口,皇帝就直接答應了。
溫博翰張張嘴,想勸幾句,但是一見九五之尊那迫不及待安排下去的模樣,顯然是毫無轉圜的餘地,他瞬間又把話咽了回去。
嗬嗬,都說了吧,大燁朝皇位傳到當今這一位手中,乾啥啥不行,拖後腿第一名。
皇上忙著讓人去拿秘藥,根本顧不上程亭鈺,所以在溫博翰提出要把女婿帶出宮,回程國公府和溫明蘊一起療養時,九五之尊也沒有任何挽留。
為了確保他不死在半路上,薑院判也請旨跟著走了一趟。
幸好程國公府的馬車足夠寬敞,讓他躺下也沒事兒。
溫博翰乘坐另一輛馬車,當車裡隻剩下程亭鈺和薑院判時,就見原本隻有半死不活的男人,慢悠悠地睜開了眼,還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辛苦薑院判,又讓您費心了。”他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薑院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車外。
“無事,車外都是我的人,隔牆無耳。”程亭鈺擺擺手。
男人的聲音雖然很平靜,但是這話說得相當霸氣,而且很自信。
一般身上有秘密的人,行事都是萬分小心謹慎,他們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樣才不容易暴露自己。
可是在程亭鈺身上,卻並沒有那份謹小慎微的感覺。
對於這種狀況,要麼他本身很強大,實力可以支持他的任性;要麼他是個盲目自信的蠢貨,顯然他屬於前者。
“你這是準備好了來碰瓷的啊,連馬車都選擇這種寬敞的。”薑院判戲謔地道。
“那是自然。夫人心疼我,臨走前特地叮囑過,哪怕去坑人也要讓自己躺得舒服。”程亭鈺在這種時候,還不忘秀一回恩愛。
薑院判抽了抽嘴角,他隻能說,不愧是溫明蘊,從小碰瓷到大,經驗豐富就是不一樣啊。
從容自然,還麵麵俱到。
他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男人打斷了。
“稍等。”
就見程亭鈺張嘴,將兩根手指伸進嗓子裡一摳,就吐出一顆丸藥來,正是那顆所謂的秘藥。
薑院判咽了咽口水,他覺得嗓子疼。
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這顆丸藥竟然完好無損,還沒被消化掉,顯然他之前一直沒咽進胃裡,就這麼卡在嗓子附近。
絕對是個狠人。
“薑院判幫了我們夫妻二人這麼多,這顆丸藥就送給您當報酬,您拿去是研究藥方,還是賣掉送人都可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程亭鈺邊說邊掏出錦帕,將丸藥表麵的口水擦乾淨了,又是一顆圓潤的秘藥。
要不是薑院判親眼看著他從嗓子眼裡摳出來,都以為這是一顆沒有受辱過的秘藥了。
薑院判:“……”
程亭鈺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嫌棄,又擦了好幾遍道:“您看,擦乾淨了。我可以跟您保證,藥效沒問題的。”
“滾!”薑院判沒好氣地道。
程亭鈺看了看車門處晃動的簾幕,搖頭歎息道:“不行,我還在昏迷中,滾不了。”
“這是我與夫人商量後的決定,薑院判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他真誠地道,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都是認真的表情。
薑院判嗤笑一聲:“我能有什麼心理負擔,你們給這顆藥,不就是想拉我上賊船,以後好更方便地奴役我,讓我幫你們裝病?”
男人微微一怔,緊接著就低下頭,略顯羞澀地道:“被您猜到了,那這藥丸您要不要?不要的話,我拿去拍賣行,還能賣幾個錢,和夫人對半分也是不錯的。”
薑院判被他氣到了,這個程亭鈺真是人不可貌相,長得一副病弱斯文樣兒,實際上一肚子壞水,還特彆厚顏無恥。
聽聽這話說得多不要臉,他都快不好意思聽了。
“要,放這裡麵!”薑院判從衣袖裡摸出一個裝藥丸的瓷瓶,滿臉嫌棄地看著他把藥丸丟了進去。
他把瓷瓶收回了衣袖裡,慢條斯理地道:“不夠,我還得知道你和蘇啟是什麼關係?”
程亭鈺眸光一閃,伸手道:“那還回來吧,我們不合作了。”
“這藥丸應該還有溫三娘一半吧,等到了程國公府,把藥丸一分為二,再給你一半。我要和溫三娘合作。”薑院判明顯是在故意耍賴。
有新條件也該趁早提出來,他偏偏要等藥丸拿到手才開口。
程亭鈺沉默片刻,才道:“薑院判何必問一個死人的下落呢?或許你可以問問他的家人,應該能找到他的墳。”
“那是座空墳,還是我親手幫他立的。他也沒有家人,蘇家都死絕了。當年他能假死逃脫,也是我助他一臂之力。程家大爺,話都說到這份上,沒必要再隱瞞了吧,你每回裝病吐血吃的藥,都是他給你開的藥方吧?這世上於假死裝病一道,大有所為的大夫,除了我師兄,再無第二人了。”
薑院判說起這樁陳年舊事,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幾分,眼神也跟著飄忽。
哪怕都已經過去多年了,久遠到再提起的人都寥寥無幾,可是他隻要想起,心頭仍然沉甸甸的。
程亭鈺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最後長歎一口氣。
“他是我的師父,我是他收的第二個弟子。隻是學藝不精,差點被逐出師門。當初他和我分彆時,曾經提過遇到太醫院的薑太醫,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在他麵前裝病,否則直接露餡。可惜這不是我想隱瞞,就能瞞得住的。”他苦笑一聲。
薑院判有些急切地問道:“他在哪兒?”
程亭鈺搖頭:“我不知,他離開後就居無定所,隻有他主動聯係我。”
薑院判繃直的身體,重新放鬆了回去。
他靠在車壁上,輕歎一聲:“活著就好。”
程亭鈺並沒有打擾他,這對師兄弟之間,一起曆經過生死,還合謀了一場假死出逃,絕對是過命的交情。
“師父不聯係師叔,或許是因為隻要想起望京,就隻剩下傷心往事,因此才徹底斬斷。”程亭鈺忍不住寬慰一句。
薑院判原本在失神,結果聽到這一聲“師叔”,忍不住苦笑。
這是第二個人喊他師叔了,師兄沒見到,倒是先遇上兩個師侄,偏偏這倆師侄還成了夫妻。
“師兄的大弟子,你見過嗎?”薑院判問。
“未曾,師父從來不說。隻是每每提起,必罵一句逆徒。之後他見我於醫學上一竅不通,怎麼教都教不會,我就變成了孽障。想必師兄與我一樣,沒能學成出師。”程亭鈺認真解釋道。
薑院判的嘴角抽了抽,好家夥,他已經體會到師兄和徒弟們的孽緣了。
一連撿了兩個徒弟,卻全是醫學笨蛋,醫術沒學會,製作的上等藥丸倒是被騙去不少。
看他倆這些年源源不斷裝病碰瓷的樣子,應該這藥丸就沒斷過。
偏偏這夫妻倆都睡在一張床上了,竟然沒認出彼此師出同門。
程亭鈺甚至連師父大弟子的性彆都搞錯了,隻是下意識地默認為師兄。
“唔,真期待你們師兄弟早日碰麵!”薑院判真心實意地祝福道。
哎,你們夫妻倆偏要給我一顆帶口水的藥丸,那他繼續隱瞞下去,就算是回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