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也是,我隻是和他在下棋,他聽見你來了,也不知道心虛個什麼勁兒,就要我躲進被子裡,結果鬨了一出烏龍,還讓你深受打擊。”
“我昨晚都沒睡好,就擔心你多想,今兒一大早就過來了,其實是想說聲對不住的。畢竟你也才十四歲,沒見過成年人世界的險惡……”
溫明蘊見他遲疑,立刻再添一把火,態度極其真誠。
躲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影衛,整個人都是一臉懵逼,心裡已經對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夫人真是唱作俱佳,這真誠的語氣,一副為小少爺著想的模樣,真是讓人感動不已。
如果不是他知道內情,影衛所裡還放著她裝神弄鬼嚇唬小少爺的假發,他真就信了。
程晏果然立刻就被她忽悠了,明顯對她的話越來越聽得進去,態度也從堅決不信,到半信半疑,而現在則是七分相信。
“你真不是騙我?我總覺得不可能。人家都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這不會是你和我爹一起聯手來騙我,想讓我接納你吧?”他搖了搖頭,連續後退兩步,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堅決不能被溫明蘊蠱惑,眼前這個女人雖然語氣真摯,神態也無比真誠,但是他總覺得她的一顰一笑,都透著欺騙的意味。
溫明蘊忍不住在心底嘀咕:嘿,這傻小子,腦子不靈光,但是第六感卻挺準的。
“的確有這句話,但是你也應該聽過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果在你和他之間,我肯定站在你這邊的。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她左右打量著他的院子,似乎想找能讓她發揮的機會,最終視線停留在橘子樹上。
“你想做什麼?我可告訴你,不能打救命恩樹的主意!”程晏立刻警惕起來,還擋在了她與橘子樹之間。
“放心,我肯定不對你的樹動手,我隻是希望你對它好點兒,它畢竟能救你的命啊。”溫明蘊道。
“我已經對它很好了,每日親自給它澆水除草,比對我親爹都好了。”程晏瞬間拍拍胸脯,一副很驕傲自滿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認他當爹呢?”
“哈?你說什麼?”正在喜滋滋的程晏,一聽這話,瞬間就怔住了,滿臉蒙圈地提問,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溫明蘊又重新說了一遍:“你被女鬼糾纏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了。我可憐的乖兒子,真是受苦了。這棵救命恩樹都救了你的命,若你是小姐他是書生,你可能要以身相許,如今情況不允許,澆澆水除除草,就能報答它了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
溫明蘊忽悠起人來,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成功把程晏給帶歪了。
程亭鈺正在書房裡查看密信,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急促的哨聲,他手指一轉,桌上的密信已經消失了。
不過片刻間,程晏已經衝了過來。
不過這回他卻學乖了,竟然在門口處站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之後還敲了敲門,待得到程亭鈺的同意後,他才施施然走進來。
“爹,孩兒有一事相求。”程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什麼事?說。”他毫不在意地揮揮手。
“我要認救命恩樹當乾爹。”
程亭鈺原本心不在焉地聽著,手裡還在磨墨,暗自打著腹稿,要怎麼回複方才查看的那封密信。
結果一聽到這話,瞬間一驚,墨汁都濺了出來,弄臟了他的衣袖。
“你要認誰當乾爹?”
“我院子裡的橘子樹。它救了我一命,讓我免於遭受女鬼侵擾。”
“那你也不用認它當爹吧?你把我置於何處?”程亭鈺不停地拍著桌子,顯然他是真覺得荒謬。對於親爹的發牢騷,程晏還是有些發怵的,但是一想起救命恩樹,膽子就大了不少,一切都是為了乾爹,值得的!
“爹,您還記得之前我讓您幫我燒紙給女鬼嗎?您當時狠狠地拒絕了我,隻讓影衛幫我。影衛又不是我爹,女鬼肯定不滿意了,她才又找來了一個同伴,那天晚上我頭發都被剃了,這就是鬼剃頭。要不是橘子樹出手了,我肯定已經成了兩個女鬼的盤中餐。這麼一對比,您還不如一棵樹對我好呢?我叫它一聲乾爹,那是委屈它了!”
程晏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這麼邏輯清晰的話,甚至都不像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程亭鈺聽得怔愣了半晌,忽然雙手抱頭:“哎喲,我的頭好痛啊。”
造孽啊,哪兒來的女鬼,都是假的啊。
那晚上看到兩個白衣女鬼,是因為他倆去偷橘子的時候,穿得就是白衣。
原本他倆都穿得深色衣衫,為了不在夜色中被發現,隻是後來他決定要嚇唬程晏,才讓侍衛去找的白衣過來。
把他嚇唬暈了之後,兩人就穿著這身白衣繼續偷橘子了,哪裡曉得被程晏看到了。
這傻小子也會聯想,都沒用人引導,他就自己認定那是女鬼和她的同伴。
好家夥,這一番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話,實際上狗屁不通,偏偏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總有一種回旋鏢紮到自己身上的感覺。
他也沒想過有一天給程晏找個乾爹啊!
這不要命嗎?
“你認乾爹可以,我沒意見,但是你好歹認個人吧?但凡你找個會喘氣能說話的,我還巴不得讓你乾爹好好教育你呢?讓我輕鬆輕鬆。認棵橘子樹當乾爹,你咋想的?”
程亭鈺快暈了,生氣的情緒倒是不太多,主要是荒謬啊。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奇葩之事。
“活人救不了我的命啊,隻有我的樹乾爹救我。”程晏振振有詞。
“你這都叫上乾爹了,還來求我作甚。先斬後奏需要我點頭嗎?”程亭鈺沒好氣地道。
“孩兒是想讓您給點銀子,畢竟認親要好好辦一桌。當然我乾爹的身份太過特殊,肯定有一些宵小之輩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乾爹,為了不讓人嘲笑他,就不大肆操辦了。但儀式還是要走的,我要辦桌酒,但是一分錢也沒有,全部被你收走了。”
程晏說到後麵,聲音也開始發虛了。
倒不是心虛,而是害臊。
想想他,程小少爺何曾窮過啊?從小到大都是穿金戴銀,哪怕橫行望京,都有親爹安排的影衛兜著。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連藏得私房錢都被沒收了,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一分錢逼死英雄漢的窘迫。
難免羞臊了些。
“問你乾爹要去!跟我要作甚,你這桌酒又不是給我辦的!”程亭鈺冷哼一聲。
這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酸氣,雖說他時常抱怨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給程晏當爹。
但當這傻兒子去認一棵橘子樹當乾爹的時候,他這心裡真是無比煎熬,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
“我乾爹沒錢啊!”
“那讓你乾爹去賣橘子養你啊!”程亭鈺回懟道,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程晏氣得跳腳:“爹,你好狠的心啊,那些橘子是我乾爹的孩子,也是我的兄弟姐妹,你竟然讓他賣兒賣女養我,最毒我爹心!”
“滾蛋!”程亭鈺抄起桌上的筆筒就疼了出去,屬實是麵目猙獰,嘴臉醜陋。
程晏氣呼呼地走了出來,他臨走前還不忘放狠話。
“滾就滾,我去跟乾爹說話。”
等人走了,書房裡隻剩他一個人,明明沒有礙眼的逆子在麵前,程亭鈺卻越想越氣。
那個不孝子肯定在陪橘子樹說話了吧?
嗬嗬,養了這麼久,養了個白眼狼,去孝順橘子了,他得往後稍稍。
“咚咚——”他敲了敲桌麵,幾乎是眨眼間,書房裡就多出個人影,顯然是今日當值的影衛。
“那個逆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們究竟是怎麼看護的,為何出現這種離譜事情,都沒提前通知我?”他大力地拍著桌子,硯台裡所剩的墨汁都濺了出來。
影衛連忙回道:“主子,您冤枉少爺了,少爺原本無意認乾爹。”
“那是誰出的餿主意,膽大包——”他這句話還說完,就忽然住嘴了,顯然是反應了過來。
“是夫人?”他問。
影衛抱拳道:“是,您曾說過,夫人教育少爺的事情,都不必向您彙報,所以屬下沒提前通稟。”
實際上就算要提前說也來不及,畢竟程晏做事那叫一個風風火火,想到就要當場辦。
幾乎是溫明蘊說服他的一瞬間,他就衝過來跟親爹報喜了。
程亭鈺捏了捏緊皺的眉頭,啊,他就說逆子怎麼能說出那番站得住腳的理由,合著都是有人教的,這個人還偏偏是他花了大價錢請回來的。
“請夫人過來。”他長歎一口氣,有氣無力地道。
很快溫明蘊就走了進來,她的步伐悠閒,滿臉輕鬆的表情,甚至還哼著小曲兒,顯然興致頗高。
“你今早對我說,為了報答我去宮裡幫你鬥北魏的枯枝爛葉一事,決定要專心教育程晏了。這就是你的專心教育,給他找了棵樹當爹,你這不是比他自己胡鬨還要離譜嗎?”
程亭鈺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他甚至有些委屈和傷心,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夫君,你彆生氣啊,聽我慢慢說。程晏那孩子太皮實了,我感覺一般的方法都不行,得另辟蹊徑。首先就是要讓他覺得我是自己人,然後深入敵人內部打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