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岑氏見她們上前來,當下也不怕,還張嘴罵人,想要把這些賤婢喝退。
不過來人並不怕她,直接去奪她手裡的寶瓶。
眼看寶瓶要被奪取,她根本不是對手,岑氏直接甩拖她們,舉起寶瓶狠狠地摜在了地上。
“我寧願摔碎了,也不會讓程亭鈺和溫明蘊如意的。二房的人聽著,都給我把東西砸了,不要讓大房帶走任何一樣!”
不得不說,岑氏真的心眼兒壞。
她寧願摔碎了,也不想讓大房稱心如意。
不過這個小插曲,並沒有為難住大房。
李管事隻是撩了撩眼皮,那倆婆子立刻架住岑氏,至於二房其他下人們,都被侍衛看管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作亂。
“作孽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那是侄兒,分明是土匪啊,要逼得他親二叔和二嬸去死啊!”岑氏氣得都站不穩了。
她叫罵一直沒停過,但是這些下人們,都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埋頭搬東西,沒人搭理她。
二房裡要搬走的東西明顯更多,不止世子和世子夫人,還有他們的子子孫孫,屋子裡也有不少。
除了後院住的地方,還有前院的書房等等。
說是分家,但是以大房搜刮的狀態來看,簡直堪比蝗蟲過境,但凡冊子上有的東西,那是一點都不留。
當然有些人和岑氏一個心思,你不讓我用,那我也不讓這東西被帶走,非常光棍地砸了。
李管事有備而來,直接帶著珍寶閣的掌櫃而來,但凡被砸了的東西,一一讓掌櫃的估價,然後搬走那人院中等價的東西當做賠償。
這麼一搞之後,二房就差被掘地三尺了。
溫明蘊聽著二房的摔摔打打聲音,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好不容易遇到這個熱鬨,可不能錯過了。
她直接去了程晏的院子,就見他拿著一杆紅纓槍在耍,不過顯然他並不算熟練,平時使慣了刀,如今換成這樣長的武器,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他不信邪,依然用力抓在手中來回舞著,並不願放棄。
溫明蘊沒有出聲,坐在石凳上,邊喝茶邊觀賞著。
“啪”的一聲,紅纓槍最終打到了橘子樹的樹乾上,整棵樹都在打顫,樹葉嘩嘩作響,還有十幾片葉子當場被打落下來。
程亭鈺咬了咬牙,氣得一把扔了紅纓槍,當場往地上一躺。
溫明蘊都看愣了,她知道程晏深受打擊,正處於擺爛狀態之中。
但這往地上躺是幾個意思,幾歲孩子耍賴才這樣,他今年都十四了。
而且她可以肯定,以程晏這倔驢性子,哪怕是回到他小時候,都乾不出這事兒來,沒想到等長大了,倒越活越倒退了。
溫明蘊看不下去了,直接走上前。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少年自然是聽得見,隻是他卻依然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完全不在乎。
“躺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困了,想睡覺。”程晏無所謂地道。
“你乾爹都被你砸得禿了皮,不趕緊澆水施肥,搶救一下?”溫明蘊看了看旁邊淒慘的橘子樹。
正是程晏之前認下的乾爹。
這回他總算是有了反應,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最終躺得更平了。
“搶救什麼,廢物小晏救不了乾爹。”他當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溫明蘊瞬間哭笑不得,她是真的沒想到,這次事情竟然把程晏直接從天堂打到地獄。
他的那些莫名自信,全部消失,都開始自稱廢物了,那是真的兩級反轉。
“行吧,那如果你乾爹不幸沒了,明年我會陪你一起給它燒紙。”溫明蘊抬手招了招,讓丫鬟給她拿來厚厚的皮毛,鋪在地上。
她當場就坐在了程晏的身邊,雖說如今是寒冬,像程晏這樣躺在地上,估計得凍得夠嗆,好在她有防備。
“想聊聊嗎?”
“聊什麼?”程晏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一副不愛搭理的模樣。
“聊你冷不冷。習武耍出一身汗來,就往這冰涼的地上一躺,以後人到中年估計就癱了,看樣子我養老是不能指望你了,說不定還要照顧你這癱瘓兒子!”
溫明蘊漫不經心地道。
少年一聽這話,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視線停留在她身下的皮毛毯子上,最終走到另一邊坐下。
幸好這毯子夠大,坐兩個人也是不覺得擁擠。
紅楓是個很有眼色的丫鬟,都不需要主子吩咐,就讓小丫鬟把茶點擺上。
熱茶是剛泡好的,氤氳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溫明蘊倒出來兩杯,遞了一杯過去,茶香襲人。
“你這次消沉得有點久,是因為被太子看扁了,還是讓錦衣衛看了笑話,又或者是國公爺親自動手把你打半死,讓你覺得親情淡薄,徹底傷心了?”她進入了正題,為了不讓他出現應激反應,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像是隨口提到。
程晏捧著一杯茶,熱氣熏著他的臉,茶杯的溫度順著指尖流向四肢百骸,將寒氣驅散。
“都不是,他們算個屁。”他豎起眉頭,語氣非常囂張。
溫明蘊挑眉,嗯,她聞到他身上的熊味兒了。
“你這句話一下子否定了三個人,不畏強權,不畏小人,不懼親友,簡直無敵加身了,那還天天一副鹹魚樣兒,癱給誰看?還是說少年心事來了,有喜歡的小姑娘?”她越發好奇。
程晏丟給她一個白眼,灌了一口茶,卻燙得他齜牙咧嘴,好容易咽下去之後,才抹了抹嘴開口。
“小爺我先立業後成家!”他斬釘截鐵地道。
在溫明蘊的眼神逼迫下,他撓了撓頭發,遲疑片刻才開口:“你有沒有很崇拜的人,崇拜到做夢都想成為她?”
“唔,有吧。”
“那你發現她特彆好,簡直十全十美,無與倫比,自己再怎麼努力,都和她相差十萬八千裡,你會怎麼樣?”程晏一聽她這肯定的回答,頓時有些激動,語氣急促地詢問。
溫明蘊眨眨眼,已經明白過來,他頹廢這麼久究竟是為何。
“我明白了。你在乎的是武鳴將軍。他是你崇拜的人,也是你的奮鬥目標,以後想成為他。但是上次的接觸,他在太子殿下麵前不費吹灰之力保下你,讓你覺得他很厲害,完全不可能成為他,是這樣嗎?”她的腦子裡瞬間就勾勒出他的想法。
被說中心事的少年人有些臉紅,但是緊接著又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看著她。
“不止,你離得遠也不會武,應該是不了解內情。當時我的馬失控,侍衛們完全把我當成刺客,無數暗器向我射來,瞬間就能殺死無數人。可是那些暗器卻沒有一個能傷害我,我甚至都沒看到他怎麼出手,那些暗器就全成了一堆廢鐵。”
“見到武鳴之前,我以為他隻是個將軍,雖然厲害,卻依然可以被學習被模仿被超越。但是見到他之後,我知道自己是在坐井觀天,難怪他叫戰神,這個世上再也不可能出現第二個他。”
“他是太陽,而我在他麵前隻能是廢物、蠢材、庸人,大概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程晏說起武鳴將軍時,簡直像是進誇誇群修煉過一樣,那彩虹屁是一套又一套,聽得溫明蘊都起雞皮疙瘩了。
“他十幾歲的時候,取下敵軍首領人頭,聞名天下。我十幾歲的時候,隻會對著橘子樹叫乾爹,想東施效顰耍個槍,還差點把乾爹打死。這日子還有什麼可過的?”
隻是一對比現實,少年瞬間萎靡不振。
他甚至越說越喪,當場往毯子上一倒,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溫明蘊的嘴角瘋狂上揚,要不是顧忌少年這脆弱的心靈,她絕對要放聲大笑。
原來他自我認知這麼清晰啊,武鳴將軍怎麼不早來啊,瞬間把這小智障刺激得清醒了許多。
“你之前都是練刀劍的,在耍賤這方麵有一套,那些武先生不是都誇過你嗎?槍沒耍過幾次,根本不熟練不是很正常嗎?”
她故意說著“耍賤”兩個字,不過少年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沒注意到她的文字遊戲。
“我知道,但是雲泥之彆,豈是那麼好跨越的。我這坨爛泥,還是彆想與日月爭輝了。”
“也對,那你繼續癱著吧,等哪天徹底癱瘓了,我找個會耍槍的小廝伺候你。本來還想讓你去二房找點樂子的,現在看來你是沒興趣了,算啦!”
溫明蘊知道這小子就是休養身體,在床上躺得太久,清閒過頭,胡思亂想想廢了,得給他找點事情做。
果然原本鹹魚躺的程晏,一聽到“二房”這兩個字,瞬間就變得精神了許多。
“二房什麼樂子?他們又作妖了?”他語氣急切地詢問。
“他們沒作妖,是你爹心疼你,覺得這宅子克你,老國公和二房還那麼苛待你,就決定讓大房離開。這次是大動作,要分開自然是走得乾乾淨淨,不隻我們這房的人,還有那些屬於大房卻被他們拿走的物件,也都要搬走。”
“二房那些人哪裡舍得,一個個哭爹喊娘,甚至還鬨著砸東西,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難纏得很呢!”
溫明蘊話音剛落,程晏就跳了起來。
“你不早說,我得趕緊去盯著,免得讓二房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