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鐘這番大放厥詞,武鳴聽了之後,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嗬斥他,反而勾了勾唇角,似乎也覺得大快人心。
隻是他臉上這些表情,全都被麵具給遮住了,絲毫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哈哈哈,老大,你之前看見那些老酸儒們的表情沒?簡直如喪考妣,當時我比他們還惱恨,恨鐵不成鋼,但是這會兒一想起我和他們不是一頭的,瞬間就覺得暢快!”於鐘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拍著大腿放聲大笑,顯然極其得意。
他早就看這幫固執老頭不順眼了,不少人在他眼裡,都是屍位素餐,成天在一些不必要的俗禮上引經據典,爭得麵紅耳赤,好像如果不這麼做,整個國家就完蛋了一樣。
但是到了真用上他們的國家大事上,反而一個個往後縮,就算有爭執,也隻會動動嘴皮子。
***
清月宮,殿內富麗堂皇,庭院優雅,多寶閣上也擺滿了各種奇珍。
明明是寒冬臘月,小花壇裡卻有無數鮮花盛放,顯然是花匠費儘心思讓這些花朵反季節開放。
這周圍奢華的一切,都彰顯了這是一個受寵妃嬪的寢殿。
葉麗莎身著一套羅裙,斜靠在躺椅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麵色酡紅,還赤著一雙腳,但是卻絲毫不覺得冷,殿內的銅盆燒得旺盛,明亮的火光,將她映照得燦如朝霞。
“娘娘,王子殿下來了。”宮女進來通稟。
原本沒什麼精神的葉麗莎,倏然坐了起來,拿起手邊的茶盞就丟了過去。
“什麼娘娘,我讓你不許改稱呼,我不是大燁朝的娘娘,我是永遠都是北魏的格桑花。”葉麗莎還是那麼凶悍。
茶盞直接砸到了宮女的頭上,瞬間就出血了。
格桑花是北魏的國花,葉麗莎如今提起,顯然是對現狀十分不滿。
大宮女什麼話都不敢說,隻是輕手輕腳地將茶盞碎片收拾乾淨。
葉利揚慢慢走過來,忍不住教訓她:“麗莎,你不要這樣,這裡不是北魏,也不是使館。你已經是大燁朝皇帝的女人,彆忘了父王交給你的任務。”
“我後悔了不行嗎?說什麼皇帝,不過是個老得不中用的老頭子罷了。哥哥,你帶我出去吧,我不想留在這兒了。”葉麗莎十分任性地道。
葉利揚皺緊了眉頭,顯然對她的表現感到非常不滿。
“你喝酒了?”他走近幾步,立刻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兒。
“喝了,不喝怎麼和老頭兒睡得下去?”葉麗莎點頭。
“麗莎,不許再說這種話,這是後宮小心隔牆有耳。”
葉麗莎一聽這話,登時仰頭大笑起來,絲毫不怕傳出去。
“聽到就聽到吧,我不在乎。最好把那老頭激怒了,他把我攆出宮,我還能和你一起回北魏。”她喝得東倒西歪,情緒激動,說出來的話顯然相當刺激。
“打盆冷水來。”葉利揚揮了揮手。
殿內候著的宮女完全沒有遲疑,直接出門打水去了。
葉麗莎貼身伺候的兩個大宮女,雖然都換上了大燁宮女統一衣衫,但實際上她們是葉麗莎之前的丫鬟,隸屬於北魏。
冷水被端了過來,葉利揚直接手一揚,“嘩——”的一聲,一盆水兜頭潑了過去。
葉麗莎瞬間感到渾身冰冷,整個人瑟瑟發抖。
“你做什麼!”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清醒了嗎?清醒了就不要再說這種話!”
“我說得有什麼不對,我隻是想回家!”
“從此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彆忘了,這個迷情記還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之前還不老實,四處搶人東西,結果被惡狗咬到毀容,父王為了讓計劃照常實行,都將秘藥拿出來給你服用了,你還要怎樣?”
葉利揚對她十分不滿,表情嚴肅,冷聲質問道。
葉麗莎一聽這話,瞬間就蔫了。
之前她被瘋狗圍攻,好不容易被救出來,但是卻滿身傷痕,臉上也不幸留下牙印,雖說很稀疏,但是對她而言,已經十分可怕了。
自從之前她被溫明蘊害得,弄了個假頭冠給她,然後臉上爬滿了毒蟲,導致遍布紅疙瘩,養了許久才消下去之後,她對臉就看得很重了。
因此被狗咬了之後,看見臉上有牙印,瞬間被毀容的心理陰影又出現了,當場就受不了,都快崩潰了。
也就在這時候,葉利揚提出能幫她恢複容貌,但是要她即刻執行迷情記。
葉麗莎原本是不情願的,還惦記著把程亭鈺勾到手,讓溫明蘊守活寡,但是葉利揚拉著她去照鏡子,她當場受不了,表示願意。
才有了之後宮宴上,她跳舞引誘皇上那一幕。
但是理想和現實相差巨大,皇上雖坐擁江山,可葉麗莎在他身上體會到的,隻有蒼老無力,哪怕他成熟博學,待她也算溫柔。
可葉麗莎心裡有人,還是得不到的那種,哪怕眼前擺著的菜肴不算差,可她就喜歡調在眼前的胡蘿卜,那些入口的就顯得寡淡無味。
“聽著,這是你自己選的路,爬著你也要走完。除非北魏的鐵蹄踏進望京,否則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去了。不過我想,有你的幫助,遲早有一日,父王會坐在那個位置。”葉利揚見她安靜下來,再次加重了語氣警告她,讓她不要又非分之想。
“你得籠絡住大燁皇帝的心,這後宮裡庭院深深,你受寵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以後連衝著宮女發脾氣都要小心。”
葉麗莎見他越說越過分,轉頭看看那些受氣的宮女,瞬間泄氣。
“連發脾氣都不行,這分明就是坐牢,我不要——”她還是不滿意。
“你不要也得要,彆惹父王生氣,母親還盼著你給她寫信呢。”
葉利揚沒了耐心,直接把母親拉出來當擋箭牌,瞬間葉麗莎就閉嘴了。
“還有,彆想著勾搭程亭鈺,以後你離那個病秧子遠一點,我想這後宮裡有無數妃嬪希望你和外男有染,這樣就可以把你打入冷宮了。若你能和武鳴扯上關係,讓皇上砍了他,才算你有本事!”
葉利揚臨走之前,還不忘掐斷她的夢想。
葉麗莎聽到他最後幾句話,忍不住嗤笑出聲,顯然是明白他打什麼算盤。
“皇上若是因此把武鳴砍了,那我也活不了,我可沒那麼傻。”她悄悄翻了個白眼。
武鳴死了,北疆的頂梁柱就倒了,群龍無首,北魏大舉入侵大燁,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她那時候也死了,什麼榮華富貴都享受不到,她才不乾這種丟命不討好的蠢事兒呢。
***
皇上很寵愛這位新晉的麗妃,她進宮之後,幾乎日日宿在她的寢宮,哪怕貴妃一直提醒雨露均沾,皇上也依舊我行我素。
皇上這個年紀,既沒太後壓在頭上,皇後早逝,唯有貴妃能夠勸解一二。
可是皇上根本不會聽,貴妃製不住他,就隻好從麗妃出手,直接把麗妃叫過去訓斥。
連續幾次訓斥過後,皇上不樂意了,不過他深諳後宮規則,若是擺在明麵上說他對貴妃訓斥麗妃不滿的話,那朝堂的奏折又要淹了,痛斥紅顏禍水,寵妃禍國這些。
皇上去了貴妃寢殿,隻字不提麗妃,但是對貴妃的禮儀橫挑鼻子豎挑眼,從宮殿擺設,到貴妃身上的穿戴,包括伺候她的宮人,哪裡逾矩了,哪裡僭越了。
他一點點全都摳出來,幾句輕飄飄的話落下之後,貴妃臉色都變了,僭越一事原本就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就是沒注意,下次改過來便是。
往大了說,那就是懷著不臣之心,明明隻是貴妃,卻用了皇後才能用的東西,野心不小。
皇上隻用了一頓晚膳,都沒留宿,直接離開了貴妃寢殿。
好在當晚他沒有找葉麗莎,而是獨自就寢。
貴妃完全沒時間管麗妃專寵一事,等她處理完僭越一事,二次找麗妃約談,態度已經溫和了許多,原本以權壓人的態度不見了,變得溫和可親,還是一副逼不得已的樣子。
隻可惜葉麗莎根本不買賬,畢竟貴妃是五公主的生母,這仇恨在呢。
她不僅不聽話,還到皇上麵前哭訴,皇上哄完她之後,又去貴妃那裡挑刺。
這一番鬨騰過後,貴妃也不敢再找茬了,一時之間麗妃風頭無倆。
後宮這狀態,也算是給前朝探路了,皇上的態度大家都明白,沒人在這時候觸黴頭,皇上都上頭了,這會兒上諫說一些難聽話,除了惹惱皇上,什麼事情都辦不成。
眾人形成了無言的默契,沒關係,皇上年紀也大了,一時貪歡很正常,誰都想嘗嘗鮮。
等這陣子新鮮感過去了,皇上估計也力不從心了,就會膩了她,到時候再上諫,就能名正言順地讓皇上遠離麗妃了。
可惜,他們想得挺好,現實正相反,皇上一日比一日喜歡麗妃,甚至還傳出消息來,皇上讓太醫們給他研製了助興的丸藥,就為了和麗妃春風幾度。
局勢緊張起來,眾臣此刻已經意識到,這個北魏公主當真是禍國妖妃,她不僅讓這個年紀的皇上癡迷於她,甚至麵對北魏和談的時候,皇上的態度也不強硬了,甚至還會替麗妃考慮,簡直像是被人下了蠱一樣。
為了緩和這緊張的氛圍,皇上下令進行冬獵,望京城不少官員都收到了帖子,這次冬獵是要帶上家眷的,而且為期五日,顯然準備得十分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