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提到蔡侯爺背後勢力有多強大時,皇上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看向蔡侯爺的眼神帶著一股探究的意味。
蔡侯爺立刻態度恭敬地道:“皇上,您千萬不要聽信這種話,北魏亡我之心不死。”
葉利揚聽他把話說得如此難聽,當場氣得跳腳:“你欺人太甚,我看你們才是一群亂臣賊子,就想趁著我們在場,所以把臟水潑過來。大燁皇帝,如今兩國和談,北魏是誠心前來,想要尋求和平,您可不能聽信某些佞臣的讒言啊。”
葉利揚在望京待久了,把大燁朝那些文臣的經典語句,也學會了不少,現在小詞兒一套一套的。
兩人各執一詞,聽起來也都十分有道理。
皇上沉默片刻,臉上沒什麼表情,直接道:“蔡侯爺再問問這幾位有功少年。”
蔡侯爺看過去,就見那群少年正擠擠挨挨地坐在一棵樹下,此刻交頭接耳的,顯然方才看戲看得不亦樂乎,還不忘認真探討一番。
此刻聽到皇上如此說,他雖然確定這群少年就是走了狗屎運,撞上了這個大好事兒,黑熊的出現與他們完全無關,但礙於皇上的命令,他也隻能按章辦事。
為了避免造成偏袒的印象,他對這群少年地詢問也十分仔細,聽起來完全就是審問的架勢,和之前對北魏的態度相差無比,擺明了一視同仁,公平對待。
好在這群少年回答得有理有據,就算有人記不清楚,也會有彆人記住,精確到每個時間和地點。
最後他轉向程晏:“你怎麼這麼遲才進密林,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嗎?”
“不是,我原本不打算進來的,隻是後來又改主意了。”程晏搖頭。
“為何改主意?”蔡侯爺緊追不舍。
程晏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究竟怎麼了?你不說的話會很難辦。”蔡侯爺輕輕皺起眉頭,難道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這不會是做賊心虛吧,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所以趕緊過來護駕,想要搶功勞?”葉利揚眼見這群混賬小子要過關了,而且還回答得滴水不漏,正是心氣不順的時候,就忽然遇到程晏卡殼了,瞬間心生竊喜,忍不住開口嘲諷道。
“我是聽見幾位夫人說話,提到五公主與麗妃娘娘不睦,恐怕會發生衝突,她們兩位身份貴重,並不會受到什麼責罰,隻怕身邊人要倒黴了。”程晏剛開口的時候,還有些艱難,說得斷斷續續,好似張不開嘴一般。
但是等說了幾句之後,立刻就變得順暢起來,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我雖然不喜她,但是她畢竟是爹娶的新夫人,若是除了什麼差錯,我也沒法交代,所以才想著進密林裡來找她,讓她不要摻和進去。”他加快了語速,一口氣將話都說完了,好似屁股後麵有人追著咬一樣。
當他說完之後,眾人也就明白過來,這是少年人對繼母彆扭的關心,所以才讓他改了主意。
“皇上,臣問完了。”蔡侯爺拱手行禮。
他沒有說結果,顯然一切都交給皇上自己定奪。
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就連一直哼唧的葉麗莎,此刻都閉緊了嘴巴,一聲不敢吭,生怕惹來皇上的厭煩。
氣氛明顯陷入了僵局,十幾米開外的樹乾上,武鳴隨手將石頭丟了,彈了彈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
“走。”他說完之後,轉身就閃進了密林裡。
“哎,這就走了嗎?等等我。”於鐘立刻追了過去。
“老大,正到了關鍵時刻呢?你猜到皇上相信誰了?”他緊隨其後,心底猶如百爪撓心,實在是好奇,忍不住詢問道。
“不會有結果的,帝王權術,講究的就是似是而非,至少表麵上他不會說什麼。至於究竟相信誰,得看後麵他針對誰。”武鳴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哎,這哪是什麼帝王權術,我看和街上算命的那些江湖騙子沒什麼區彆,都是故弄玄虛。”於鐘咂嘴,忍不住吐槽道。
武鳴輕笑了一聲,兩人已經遠離了風暴中心,他索性放慢了腳步,靠在樹上和於鐘閒聊起來。
“這句話你倒說得挺對。”
“將軍,那你覺得老皇帝會針對誰?”於鐘見他心情不錯,索性就問個夠。
“一個都跑不掉。”
“啊?老皇帝一個都不信任?”於鐘微微一驚。
武鳴衝著他搖了搖頭:“剛說你懂了,現在又犯糊塗。甭管他相信誰的話,他都不會放過這個立威的機會。北魏和世家,對他而言都是需要敲打的存在,如今正好把柄遞到手裡了,他若是再不趁機敲打一番,那就是愚蠢了。”
“當皇帝就是要高高在上,特彆是當今聖上,這天下不是他一寸土一座城辛苦打下來的,自然也沒有和他一起衝鋒陷陣的兄弟,他要保持淩駕於眾人頭上的地位。”
於鐘聽得咋舌,忍不住嘀咕道:“難怪常說皇帝是孤家寡人,真是一點都沒說錯。老大,我再也不催你乾掉他了,這要是變成他,得多寂寞啊。”
這畢竟是造反的話,於鐘也沒敢大聲說,而是黏糊在唇齒間,自己小聲嘀咕。
不過武鳴站得近,還是隱約聽個大概,忍不住嗤笑一聲:“少白日做夢,多踏實做事。”
“是是是,我下回再也不好高騖遠了。”於鐘點頭。
武鳴冷笑一聲:“不算好高騖遠,我們要時刻準備著。”
他甩下這句話,就飛速離開了密林,隻留給於鐘一個瀟灑的背影。
“哎。”於鐘張嘴想問什麼,但是那人卻不見了蹤影,最終閉上嘴,不敢多提。
正如武鳴所說,皇上當場沒有表態,隻是讓眾人散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蔡侯爺領著人從北魏使團身邊路過,兩撥人馬撞了個臉對臉。
“蔡侯爺,此事沒完。”葉利揚粗聲粗氣地道。
他的胸口憋了一團火氣,都快把整個人給點燃了,明明提前知曉消息,還排兵布陣那麼久,甚至還與謀臣們演練了好幾遍,把各種情況都設想了一遍,但是到了真實境地,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之前那些排練,如今看來像是一場笑話,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
他的計劃裡,既沒有打斷葉麗莎施法的溫明蘊,也沒有來搶功的程晏,偏偏是這對看起來沒什麼威脅的母子倆,將勝利從他們手中搶走,甚至還讓北魏使團都淪為了懷疑對象,簡直是恥辱。
葉利揚深深地看了兩眼那二人,眉頭緊緊蹙起,心底暗暗發誓,之後一定要報複回來。
“殿下,您看。”
等人都走完了,隻剩下北魏人時,奇多忽然抬手指了指。
葉利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看過去,就見不遠處的樹上停留著一隻渾身烏黑的小鳥,若不仔細看,興許會以為是隻麻雀,不過它那雙紅豆般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追蹤鳥,武鳴就在這附近?”他想清楚之後,登時大驚。
奇多衝著他使了個眼色,顯然是讓他稍安勿躁,免得被武鳴看出端倪。
葉利揚佯裝著看風景,不敢再盯著追蹤鳥看。
片刻後,那隻小黑鳥扇了扇翅膀,便振翅飛走了,顯然他的追蹤目標也走遠了。
“走了嗎?”
“應當是走了。”
葉利揚聽到這不確定的回答,仍然不敢輕舉妄動,又等了片刻,才徹底放鬆下來。
“大燁皇帝多疑,所有北疆將士不是都被勒令待在營地,不準參與這次狩獵嗎?他怎麼還來了?”
“你什麼時候看到那隻鳥的?武鳴究竟看到了多少,難道這隻黑熊被放出來,他也摻和了一腳?”
葉利揚滿腹疑惑,一發問就停不下來了,表情都皺皺巴巴的。
他現在的狀態,如臨大敵,簡直比方才麵對大燁皇帝還要緊張。
方才守在這裡如此多的人馬,不僅北魏人毫無所覺,就連蔡侯爺帶領的人,也沒覺察到武鳴的存在,否則蔡侯爺不可能那麼鎮定自若。
望京這些世家百官,對武鳴也是極其警惕,這塊蛋糕統共這麼大,他們可不希望再冒出一個強敵來分。
若是皇上對武鳴沒那麼忌憚,而是正常封賞的話,武鳴此刻必定是異姓王,成為大燁朝權柄最大的權臣。
奇多不停地咽口水,他都替王子覺得嘴巴發乾。
“屬下剛看到不久,就指給您了。世家和百官勾結,弄出的黑熊襲擊事件,本意是為了殺公主。他們應該不敢告知武鳴,若是武鳴參與了,他們就該擔憂武鳴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連皇帝一起殺了。”
“至於他抗旨進入密林,恐怕是為了打探消息,畢竟世家要殺公主一事,他們也收到了消息,就算不準備插手,看看過程也好的。”
奇多一一回答,實際上他也猜不透武鳴怎麼想,大多數答案都是他個人猜測,而且與真相大相徑庭,但是北魏人是無從得知了。
眼瞧著葉利揚還是擔憂不已,奇多立刻安撫他:“殿下,不用過於憂心,追蹤鳥已經成功激活,自此以後,武鳴的行蹤對於我們來說,都不是秘密。哪怕他神通廣大,走遍海角天涯,但隻要我們跟著追蹤鳥,就能尋到他的蹤跡。”
“正如此次一樣,我們看見追蹤鳥,才知道武鳴也在此。雖說他的行蹤還是那麼飄忽不定,但至少我們也不再毫無頭緒,而且他若是靠近我們,追蹤鳥必先給出警示。”
奇多這一番有理有據的話說完之後,葉利揚頓時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