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東西是從哪兒飛進來的,會不會暴露地道所在位置?”他問。
“由於地道沒走幾個門,而它又看不見你人,因此貼著地麵飛,沒有從圍牆上飛出去,反而是找了個貓洞鑽了出去。”影一麵色有些古怪,想起之前跟著小鳥,看見它鑽洞的場景,心情頗有些複雜。
那個洞開得不大,而且在犄角旮旯,狗鑽不過去,大概是留給小貓的。
武鳴點點頭:“既然是從貓洞鑽出去的,昨晚北魏那幫暗衛也沒跟上來追蹤,應是沒發現地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儘快禍水東引,不能讓他們隻盯著我們。今日去的君又來酒樓,背後是蔡侯爺掌控的,正好禍水東引。”
他顯然已經想好了計策,從進入君又來酒樓之前,他的腦子裡已經架構出一係列的應對方案。
影一剛要點頭,忽然就聽到一陣鬼叫聲。
“啾啾啾——”
“唧唧唧——”
鳥狐大戰再次開啟,那追蹤鳥之前被武鳴彈了屁股,記恨在心,時不時低空盤旋想要啄他報複回來。
但是它光惦記著報複武鳴,反而忘了另一個敵人,白狐就這麼悄悄爬上了不遠處的筆架,在追蹤鳥再一次低空盤旋時,它瞅準時機一下子撲了過去。
由於追蹤鳥根本沒在意它,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咬住了。
兩隻落地後,小鳥不停揮舞著翅膀想要掙脫開,卻於事無補。
武鳴伸手團了個紙團,直接丟了過去,砸到了白狐的屁股上。
“不要吃臟東西,吐。”
白狐猛地轉過身,顯然是收到了驚嚇,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把鳥吐了出來,再次衝到牆角,頭衝著牆屁股對著武鳴,又是一副麵壁思過的模樣。
影一看著白狐這行雲流水的認慫狀態,顯然之前經曆過無數次,熟練得都快刻進骨髓裡了。
追蹤鳥狐口脫險之後,再次振翅飛起來,這回不停地找出口,顯然是知道這裡太危險,它不要在這裡待了。
“開門,讓它出去。”武鳴吩咐道。
影一立刻打開門,追蹤鳥當下飛了出去,甚至直接飛出驛站,站在外麵的樹上站崗。
***
北魏驛站內,果然正在探討此事。
“武鳴進入君又來酒樓之後,就沒見他出來,顯然那裡是他開辟的暗線。追蹤鳥在君又來酒樓消失,晚上才在北疆驛站出現,武鳴如何回去的,還是得近一步探查,不過這個酒樓倒是可以放手一查。”奇多認真地分析著。
葉利揚時不時點頭,幾人正在探討的時候,之前去探查酒樓的暗衛回來了。
“殿下,這酒樓非同一般,底下開辟了個地下賭場,在一樓下麵還有一整層房間,甚至比酒樓本身占地還要寬敞,這賭坊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而是需要權貴人士領進門。”
聽到這話之後,葉利揚和奇多對視一眼,越發肯定這裡麵藏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武鳴還真是奇才,竟然想到這種方法。看起來開的是賭坊,但這地方不僅可以用來盈利,還可以拉攏人脈,許多權貴子弟並不愛賭博,但是一聽這麼高的門檻,普通人根本進不去,或許就有人為了虛榮心進去看看,之後總有新奇玩意兒能籠絡住他們的心。”
“這是要從權貴世家內部瓦解他們啊,又或者說把他們統統拉上北疆的船,到時候皇上再針對他時,甚至對想殺他,都不一定能動他。畢竟那些豪門世家已經與他緊緊相連,利益也綁在一起,他若死了,那世家也得被狠狠咬下一塊肉。”
奇多細細一想,頓時恍然大悟,許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立刻就串聯起來了。
“大燁皇帝想用世家掣肘武鳴,而武鳴也反過來利用這點,讓世家掣肘皇帝,之後大燁皇上再想威脅武鳴,恐怕世家那邊會經常反對!”
奇多越說越興奮,而葉利揚聽得也連連點頭。
“難怪之前篝火晚宴上,武鳴和蔡侯爺要聯手對付我們,明明我也說了許多挑撥的話,可是他們卻不當一回事兒,還是一個鼻孔出氣,原來早就私下有了牽連!”他猛地一拍大腿,頓時也激動起來。
“殿下,我們必須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兩方勢力聯手。大燁朝局不穩,北魏才能討得好處。若是他們聯手安內了,那之後就會一心一意攘外,舉全國之力對付北魏,到時候我們壓力更大!”奇多連忙建議。
“你說得是,從今晚起,所有暗衛整合,除了留守驛站維護安全的,其餘人都去君又來酒樓地地下賭坊找罪證,我要揭發這個賭坊,我就不信大燁皇帝能容忍這樣的存在。”葉利揚直接下了命令。
蔡侯爺最近過得不太好,自從那日地下賭坊暴動,他就像是走了黴運一樣,引發起一係列倒黴事兒。
先是賭坊失火了,當時那種濃煙滾滾的情況下,沒人敢把那些貴客硬留下來,因此他們一窩蜂往外衝,賭坊的夥計都不敢阻攔。
畢竟這些貴客可都是跟著侍衛的,萬一店小二阻攔,讓這些貴客耽誤了逃命,那些侍衛說不定就直接抽出刀來殺人了。
正是那種亂糟糟的情況下,掌櫃命令把劉家兄弟看住就行了,結果那兩兄弟早不見了人影,哪怕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也是於事無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群跑遠,明知劉家兄弟很可能就混在其中,卻又無能為力。
地下賭坊暫停修整,不僅要應付京兆尹的過度關心,還有錦衣衛那邊也來調查。
蔡侯爺忙得不可開交,偏偏這時候連北魏的暗衛都來湊熱鬨,望京城的豪門世家都有培養暗衛,武藝自然不可能差,待他收到消息之後,隻覺得四麵楚歌。
就在這種情況下,葉麗莎沒能撐過幾日,於半夜時分離世。
五公主第二日一大早就來程府了,當時天還未亮,溫明蘊被紅楓從睡夢中喊醒,一聽說五公主來了,來不及梳洗,連忙讓人請她進來。
“如意,這麼早打擾你。”五公主的聲音有些低沉,並不像之前那般歡欣。
綠荷接過五公主的披風,悄然掛了起來。
“你我之間還說這些,快坐。外麵天兒這麼冷,你的手也很冷,快喝杯蜂蜜水甜甜嘴。”
溫明蘊隻來得及披上外衣,拉著她的手坐到了椅子上。
五公主顯然出來得匆忙,又是一路騎馬過來,手凍得跟冰塊一樣。
綠荷及時遞上蜂蜜水,溫度剛好,暖口又不太燙,五公主“咕嚕咕嚕”就灌了下去,頗為豪邁。
“宮門剛開我就來了,本來不想打擾你休息,但是我騎著馬轉悠了一圈,都無處可去,還是到你這兒來了。”五公主的語氣頗有些委屈巴巴的。
溫明蘊忍不住笑了,她見過很多麵五公主,囂張跋扈的,使壞調戲男人的,嬉笑怒罵的,但是像這樣帶著幾分可憐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完全就是在撒嬌。
“娉婷這是遇上事兒了,你來找我我才高興,證明你把我真的當手帕交,我心裡慰貼著呢,這是做噩夢了?”她又讓人衝了一杯蜂蜜水端來。
“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大半夜的,葉麗莎的宮女來,說她要見我。我本不願搭理,誰知道她會不會一時衝動,要咬我一口報複,但是那宮女說,麗妃要不行了,臨死前想見見她的兄長,但是宮門已經下鑰了,沒有特殊情況根本敲不開,這時候無人能幫她。”
“那宮女又哭又求的,我不去又不安心,就過去瞧一眼。她宮裡有三個太醫在,卻束手無策,根本連藥方都沒得開。葉麗莎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她已經不再顫抖,反而很安靜,但是整個人都動彈不得,像是癱瘓了一樣。”
五公主緊緊握住杯子,這回的蜂蜜水有些燙,她不急著喝,剛好用來捂手,隻是當提起葉麗莎,想到昨晚的場景時,她還是忍不住發冷。
她出身高貴,在爭鬥隨處可見的後宮裡,更是見過無數爾虞我詐,甚至被直接命令打殺的宮人。
可以說,皇宮裡地上鋪就的青磚上,幾乎每一塊都曾經被鮮血染紅。
但她是貴主子,打殺奴婢並不會在她麵前發生,死人不吉利,五公主性格雖然彪悍,卻並不會隨意打殺奴婢,她親眼所見的死人並不算多。
“她見到自己的兄長了嗎?”溫明蘊輕聲詢問。
五公主搖頭:“我讓人去請父皇,父皇派人去北魏驛站找人,但是來得太遲了,葉利揚來得時候,葉麗莎已經沒有呼吸了。”
“她死得時候,除了從北魏帶來的宮女之外,竟然隻有我一個熟識的。父皇現在怕極了恐水症,自從狩獵回來之後,他連一次都未曾去看過葉麗莎,連踏足都不曾,生怕被傳染上。明明當初盛寵她的時候,恨不得日日召她侍寢,不惜與朝堂官員和後宮嬪妃都對上,他也不放棄,但是如今人都要死了,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五公主顯然是心寒了,在生死麵前,許多事情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當初葉麗莎得恐水症時,五公主直道是報應,但是當真的親眼瞧見葉麗莎身死,並且死前除了她這個仇人之外,竟連自己的親哥哥都沒能看到,就有些心生憐憫。
“人死如燈滅,我原本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如今卻也覺得什麼都放下了。”五公主的臉色慘白。
哪怕仇恨已經放下,但是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麵前,心裡仍然不好受。
特彆是葉麗莎生前遭受恐水症的折磨,畏光、畏聲、畏水,直把自己關在寢宮內,大門緊閉,仿佛躲在小黑屋裡。
明明渴得要命,卻因為怕水,連一口水都不敢喝。
要麼渴死,要麼嚇死,最後勉強喝上一兩口水,喉嚨還發緊,隨時都處於要暈厥的狀態。
如此飽受摧殘,短短幾天時間,讓原本就不胖的葉麗莎,變得非常纖瘦,而且狀態極差,眼窩深陷,顯然是自從病發期,她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
再加上死在異國他鄉,連哥哥也沒能見到,心有不甘,死相必定十分難看。
“她死的時候,一直念叨著想看格桑花,她宮殿裡恰好栽種著,摘下來給她看,她卻說不是。我知道她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