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叛亂者伏誅一空。
淺野等一行高層都被扶上了馬車, 寬敞的車廂一共塞進了四個男人, 倒也是正正好,滿滿當當也不會太擁擠。而唯一活動自如的梅露則是坐上了馬夫的位置, 大大方方地趕車回去了城堡。
“你……是不是早料到了?”雖然身體不能動,意識還是清醒的,淺野祐虛弱地靠著車廂門沿, 問著僅隔了一道木門的梅露。
黑田道修那混帳, 一直在遊廓那邊廝混太久, 用的藥也是這麼下三濫,中毒的人雖然都四肢無力可頭腦意識卻非常清醒, 尤其是觸感特彆清晰——當梅露將他從地上拉起, 扶著送進車廂時, 對方身上柔軟過分的觸感和少女獨有的體香讓他失神過後又不自在極了,在滿車沉默的情況下立刻找話題岔開這異樣感。
“並不難猜的。”趕車的少女頭也不回, 隻給了車廂裡的男人們一個漂亮的後腦勺, 聲音隨著馬車一並晃晃悠悠, “從道修大人能悄悄避過本丸後院的布防潛進少主所在的藪椿院就能看出情況, 少主回來也有好些日子了,他們不會不知道這個時候我會去送飯, 卻偏偏挑了這個時候當著我的麵刺激少主, 破綻已經非常明顯了。”
淺野祐和川上裕太的臉色頓時一凝,他們一個根本沒考慮過黑田有威脅性,另一個則是被父親出事占據了全部心神,根本誰都沒想過這件事。
“得知主人出事, 少主不可能沒有反應,想要出城去尋父是很正常的想法。偏偏這個時候我們都要顧忌他的傷情,隻要少主這個念頭不斷,我們絕對會妥協哪怕是哄他也要帶他出去一趟。順著這個思路往下走,一切就都好猜了。”
“所、所以你就將計就計了?”杉山泰輝磕磕巴巴地問出來,他想起之前送少主上馬車時,梅露從房裡取來屬於少主的短刀和打刀,原本還在佩服人家是做戲做全套,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左不過是騙出本丸進行誘捕或者圍殺那一套,對方比較貪心,不隻想要少主的命還想要淺野大人你們中也跟著折進去幾個,所以得知你們都出來,雖然時間緊了些但提前布置下藥還是能做到的。”少女溫聲解釋,“唯一算漏的地方或者說覺得無所謂的一點,大概就是被認為毫無威脅的我和少主吧。”
被點名的川上裕太不知道怎麼說,現在起個身都得要人幫忙的他確實是毫無威脅,但換成誰都不會想到一個遊廓出身的女人身上有這麼可怕的劍術吧?畢竟黑田道修之前還和梅露是老熟人,結果在本丸裡呆了一年多就蛻變成這樣誰能想得到?反正他是打死都想不到!
四人中,唯有岩崎是最為震驚的,不隻是為她方才的分析解釋,更是因為她施展出來的劍術:“你之前用的那些劍招……”
“您看出來了嗎?”一直未回頭的少女終於側過臉向他盈盈一笑,“沒錯,就是您一直以來教導少主時用的那些,我一直都有在看,不過因為力氣不夠,有些劍勢就做了些修改,不然真的施展不開呢。”
岩崎的眼睛越發睜大,隨後眾人就吃驚地看到這個總有些寡言的冷峻劍客慢慢垂下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他怎麼了?
另外三個男人正驚疑不定時,卻聽他用從來沒見過的溫和語氣對梅露道:“我教你劍術吧,隻要我知道的,都教給你。”
頓時淺野等人全都張大了嘴巴,要知道從岩崎投效以來瓏月城對他的待遇算是家臣裡數一數二的好了,主公更是十分客氣和尊重,平時隻要沒有任務岩崎在本丸想乾什麼都沒人阻止,就這樣了少城主跟著他學劍術都是人家隨手拋的邊角料,就這點邊角料其他人都羨慕不來,畢竟對方的超強實力一直都擺在那裡,比如前一陣的殺人立威。
而現在,這位劍聖弟子說要把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怎麼能讓他們不震撼吃驚呢。不過想到對象是隻用看看就掌握了強大武力的妖孽,似乎也不是那麼意外了。
而且……對方一直都是這一位的心上人,就算被明確拒絕了也不離不棄的那種啊。
這麼一想,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泛酸了。
“那就謝謝岩崎大人了。”對於這樣一份突然砸下的大禮,當事人完全沒有喜形於色的表現,隻是笑著點頭道謝,她過於平淡的姿態讓其他人一怔,隨後反應過來是為什麼。
因為梅露是女子,並且出身太低微了,她雖然驚才絕豔,可是這些優勢都被這個時代抹殺得差不多了,縱然有絕世的劍術傍身也不可能像男人那般建功立業,闖出一番大事業。
淺野等人不由自主為梅露感到失落不平,但當事人本身卻沒有太大自覺的樣子。
“比起這些,殿下、還有諸位大人,我們還是考慮一下之後大軍攻城的事更要緊。”
瓏月城的對手已經不隻是阪江城了,對方在得到叛徒的情報之後又拉來了一個強力盟友甲斐城,兩軍聯合不日即將攻打瓏月。
這個消息淺野原本是想捂住的,可是黑田道修等叛徒的死根本掩藏不了,本丸這邊對同僚們道出實情沒多久,整座瓏月城也在阪江城的又一道戰書下知曉了全部。
之前因為新武器的到來才穩住的士氣一下子又亂了,畢竟這是兩支大軍聯攻瓏月,軍士們怎麼可能不慌,連城下町那邊的平民都是麵色惶惶,一時間整個街道情景蕭條。
有人想要逃,但阪甲聯軍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戰書發下沒兩天,大軍已經壓境。
“已經確認了,阪江城的領軍大將是該城城主的旗本,也是座下第一大將木下吉一郎,而甲斐城的率兵統領是他們的少城主斯波秀彥。”
軍議室裡,將斥候給的情報讀完,淺野祐一臉麵無表情。這些人當初都是瓏月城的大客戶,在這邊下了不少訂單,如今為了利益也開始刀劍相向,還真是世事無常。
幸好當初擴建了城池引進了不少人口,不然就是之前主公被算計的那場兵力折損就足夠瓏月城沒有還手之力了。
“我明白了!”一直陰沉著臉沒說話的杉山泰輝突然一驚一乍,“我說為什麼當初那個細川老頭一再找麻煩總是想阻止瓏月城擴建,細川老頭很久以前就是阪江城的人,後來被大將軍看中招走了。這是早就算計好了的事,他一開始就背叛了大將軍,所以才能第一時間拿到大將軍的信物欺騙主公……阪江城為了謀反早就想把瓏月城據為已有了!”
他越說越快,眼睛也越來越亮,一副理清思路後滔滔不絕的智者模樣。
然而他難得的腦袋靈光時刻沒有得到任何捧場,反而是同僚們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其實,從得到主公出事的消息後我們就都想到了。”淺野拍拍兄弟的肩,算是安慰,“難為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呃!
“現在重點是怎麼抵禦外敵。”岩崎真司也難得開口,指著城堡的地型圖用手指虛虛劃過繞著城池挖出來的護城河,然後又移到城垛的位置,“城池因為擴建過,很多戰堡都升級過,也更隱蔽更堅固,但還不夠。之前緊急訓練出來的弓手雖然能抵抗一支軍隊的進攻,但現在有兩隊敵人,他們要是聯合派出大量忍者趁亂翻越城牆,我們恐怕很難兼顧,很有可能失守。”
扶桑國的城池城堡很難從外部攻陷,因此除了拿刀砍殺的武士,那些以身法輕靈為主的忍者便應運而生,主要任務除了為主人做一偵察或者暗殺之類的活計外,便是在攻城時依仗靈巧的身姿潛入城內幫助大軍從內部打開城門。瓏月城自然也是有養著一些的,但並不多,平時也隻聽城主的命令。
一群人聽到岩崎的話後又陷入沉思,想要找出一個合適的辦法。就在這時,一直安靜旁聽的梅露突然開口。
“這件事解決起來並不困難的。”
少女的話讓其他人愕然看過來,不懂她的意思,但當事人隻是看著桌上的情報文書笑了笑。
“諸君若是信我,就將此事交給我吧。”
因為梅露屢屢幫他們度過危機,現場隻要有腦子的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都不會計較什麼尊卑之分,所以這場軍議她在場是所有人默認的。如今她將最大的難題直接包攬過去,眾人又是意外又是好奇,唯獨沒什麼排斥——畢竟真要計較起來,如果不是她幾次救場,瓏月城根本撐不到現在,彆說守城,少城主這會兒頭七都過了。
場中的岩崎真司看了看她,又順著她的視線掃向了桌麵,在文書上瞧見那個熟悉的名字後,瞳孔微微一縮。
瓏月城數裡外,阪江城和甲斐城已經用布幔拉起各自的本陣範圍,斯波秀彥站在自己的大本營中遙遙望著遠方的瓏月城堡臉色複雜。
兩年了,他有兩年都不曾踏足這片土地。
當日在遊廓一彆,連他自己都沒想過是這樣的際遇。他已經和訂親的公主完婚,正式掌握了甲斐城的部分權柄,夫妻倆相敬如賓相處起來也算是和諧。但秀彥依舊忘不了在遊廓裡遇到的一切,那個臨彆前為他演奏送彆的美麗少女。
她是那麼才華橫溢又美貌溫柔,成為花魁是理所當然。他以為還有機會再去看她,沒想到一年前她就被人贖走去了瓏月城。
阪江城發來邀請聯合發兵攻打瓏月時,父親考慮之後便同意了,鬼使神差的他拚命地搶下此次大軍的統領之職,心裡也說不上是為什麼。
是想單純再見見早就被深藏在瓏月城後院的她一眼?
還是……趁機直接搶過來?
諸多念頭在心中轉了又轉,卻沒有一條敢宣泄於口。
“將軍!大軍已整備完畢,隨時都可征戰!”傳令兵的聲音突然響起,一下子將他驚醒回神。
斯波秀彥原本有些悠遠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來,年輕俊秀的麵孔在甲胄頭盔下也變得冷酷,他朗聲道:“出發!”
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最前時,旁邊數米之外秀彥也看到了並行的阪江城大軍和他們的將軍,烏壓壓的軍隊看起來格外肅冷,兩家統領遙遙地互相點點頭繼續進發。和瓏月城在商量怎麼守城一樣,兩軍也早就商量好該如何攻城。
瓏月城的守備力量早被裡頭的叛徒抖落得差不多了,知道是守城派在死守一場惡戰難免,他們也是製定了好幾種進攻方案,端看瓏月城到時候會怎麼做。
物競天擇,成王敗寇,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沒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