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覆滅了來犯的阪江城敵軍, 受到震懾的甲斐城大軍也不敢再動手, 在統領的指示下撤退回城。
瓏月城成功守住了城池,這一仗看起來打得極為順利漂亮, 但真正懂得內情的人卻明白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從本丸裡主張投降的叛徒不斷將內部情報輸出給敵人,到敵軍由阪江城一個變成又加上甲斐城兩軍聯合,換成其他城池恐怕早就難逃被攻陷的下場, 但是梅露卻生生將注定的結果給改變了。
如果隻是單純的美人計, 甲斐城的少主就算對梅露心有所鐘, 哪怕她哭泣哀求也不會輕易放棄攻城的打算,畢竟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事, 他還得向背後的將士和盟友負責, 不能任性。
但如果從心愛的女人口中得知其中還有陰謀, 旁邊說是盟友但實際上包藏禍心,打算來場狡兔死走狗烹的摘桃子戲碼呢?
這句話如果換作杉山泰輝等人當眾說出, 斯波秀彥絕不會在第一時間相信, 可正因為是梅露, 他下意識地當場就信了大半。
而剩下的一小半懷疑, 也在盟友拿出瓏月城的改良弓進行滅口,這種人贓並獲的行為下直接煙消雲散。
哪怕其實仔細想想這其中有不少貓膩, 卻也隻會被下意識地拋在腦後。
美人計, 離間計,甚至當初阪江城拉攏的那些瓏月城叛徒,軍械作坊裡新改良的兵器……這一樁樁一件件,所有的細節都聯係在一起, 串成了似是而非七分真三分假的表像,原本就是靠利益連接在一起的聯軍關係在易變的人心下迅速崩解,來犯的大軍直接削減了一半戰力,接著又用強大的兵器力量摧枯拉朽毀滅阪江大軍,徹底駭退另一支撤出戰局的甲斐軍。
看似一氣嗬成,其實險相環生,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是滅頂之災。
就比如斯波秀彥撤兵時,有人貪功或者說並沒有把梅露的命令放在眼中,在隊伍裡悄悄出手想取甲斐軍大將的性命。他眼中隻看到了軍功,卻根本沒想過一旦斯波秀彥死亡,原本要撤走的甲斐軍絕對會跟瓏月城拚命。
那時候無論是杉山還是淺野,都是被驚出一身冷汗,幸好梅露厲害,反應驚人,直接用短刀截斷了,否則……
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將必敗之戰轉為勝局,一役功成,莫說參戰的武將和士兵們,便是整座本丸再無人去質疑少女本身的實力與地位,更不會再出現之前因為輕視她而陽奉陰違的局麵。
城外,瓏月城的後勤部隊已經在打掃戰場,這個時代戰亂不斷,所以大家都很清楚若不及時處理屍體一定會引來疫病災禍。在戰場被清掃完後沒多久,瓏月城收到了來自斯波秀彥的一封拜帖。
“梅露,那位甲斐城的少城主說想見你。”收到消息的淺野祐臉色古怪,“他人就在城垛外麵等著,要放他進來嗎?”
戰事結束,甲斐軍忌憚瓏月城的守城利器,加上還有斯波秀彥的約束早早就遞出休戰的和書,大軍早在瓏月城打掃戰場時就開拔回城,走時瓏月城還送了對方一份厚禮作為沒和阪江城一起攻城放瓏月一馬的感謝,算是全了對方不戰而歸的臉麵,也算是變相拉攏甲斐城的意思。
也因此,作為甲斐城少主的斯波秀彥現在的身份就不是敵軍大將,而是瓏月城的客人了。
世道就是這麼奇妙,前幾天就要刀劍相向打生打死,這會兒雙方又能和和氣氣坐在一起交談了。
和室裡,茶香繚繞。
端坐於案前的美麗少女專注地盯著手中的抹茶,濃綠的茶湯經過少女精心的炮製在杯中呈現悅目的碧青色,最終雙手捧到斯波秀彥的身前。
“秀彥少爺,請用。”
“謝謝。”從梅露的手中接過那杯茶,秀彥低頭抿了一口,神情一下子柔和起來,“好喝,和在遊廓時一樣的味道呢。”
身旁的少女彎了眉眼:“我一直記得您並不喜歡太苦的茶,特意將它調淡了些,看來您的口味沒怎麼變呢。”
秀彥聽得一愣,眼眶不由有些溫潤,他忍不住放下杯子,一下子握住少女的手,將原本沒想那麼快說出來的話脫口而出。
“梅露,你跟我回甲斐吧!”他急急保證,“你在這裡呆了一年瓏月城的那個男人都沒給你一個名分實在太過分了!你跟我回去,我娶你,我發誓一輩子用心待你!”
少女似乎是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住,睜圓了眼睛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才笑著搖搖頭:“少爺,謝謝您的好意,但我更想留在這裡。”
“為什麼!”斯波秀彥有些激動,握著她的手不自覺用力,“我知道那個男人在你小時候救過你,你一直很感激惦念他,但你現在都為他做到這份上已經足夠了吧!何況他人現在可能早就死了,你就對他那麼死心踏地嗎?他要真心愛護你就絕不會放你一直呆在這麼多男人中間,早就該把你好好保護起來和那些男人早早隔開嬌養著,而不是讓你一直拋頭露麵做這做那!”
“少爺。”梅露抬眼看他,眉眼平靜,“您弄痛我了。”
秀彥一驚,下意識鬆手,就見少女之前被他握住的白皙手背上立時出現了幾道青紫印,他頓時懊惱又有些無措:“對不起,我沒注意……”
梅露順勢收回手,搖頭:“沒關係。您一生氣就激動的樣子還是和兩年前一樣沒怎麼變呢。”她笑看著他,麵容溫和卻又堅定,“但是少爺,有一點您說錯了。主人一定會回來的,我會在這座城,這座本丸裡一直等他回來。”
兩年不見,少女美麗依舊,她的眼神也和當初一樣澄澈又純粹,恍惚間,斯波秀彥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遊廓與她的最後一次對話,那時她拒絕他時的表情和現在是一樣的。
這一瞬間秀彥頓時恍然,他的結局其實是早就注定的,眼前這個人其實早在很久前就等著那個人了,而他這個後來者早就晚了不知多少步。
“為什麼……最先遇上你的人不是我呢?”
他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