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可以想象楊鹹昱當時的境遇,雖然同樣對那幫紈絝生氣, 但也覺得挺好, 可以讓一直在安逸窩的楊鹹昱明白外麵現實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那你怎麼買了一個木簪子?”她舉起手裡的簪子問。
楊鹹昱縮著身子看了那簪子一眼,老實說:“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老嫗賣東西, 我想著那點錢拿回來也沒用,不如買了她的東西讓她好過一些……”
“你自己一窮二白,還有心幫人?”
楊鹹昱嘟囔:“我反正什麼都沒了,還差那點麼?對她說不定有大用……”幾個銅板對安娘來說毫無用處,他自己留著也沒用,見老嫗可憐,他就想也沒想送出去了。
安娘聽完, 舉起手裡的木簪, 看著這根無比粗糙幾乎可以稱為木棍的簪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還不算無可救藥。
“爹回來多久了,大伯他們住得這麼遠還三不五時地來探望老人, 你呢?爹娘向來最寵愛你, 如今二人臥病在床, 你卻人都不出現。你讓兩個老人家是什麼心情?”安娘放下手裡的腰帶, 走到他身邊垂眼看著他。
楊鹹昱蹲在角落, 低著頭。
“你是真的想改好了嗎?”
楊鹹昱點頭,小聲說:“我是想賺了錢孝敬他們,他們一準高興……”結果卻被人耍了一通,不僅沒給爹娘和安娘驚喜,反而讓他們生氣難過。
安娘看他自悔的模樣, 暫且相信了他:“你若真的想要從此自立起來,那就聽我的話,按照我說的去做。”
楊鹹昱連連點頭:“我一定聽話,我想當起這個家。”
安娘不知道一個安逸了十幾年的人能否因為家變而真的改掉舊習,但是她看在楊鹹昱本性始終不壞的份上,願意給他機會。
她第一件事,讓楊鹹昱去看望爹娘,儘量親手照顧老人。第二件事,讓他重新啟蒙,開始讀書。
“我不求你考科舉步入仕途,但是讀書明理,你至少要先學會做人的道理,再談其他。”
楊鹹昱除了玩樂找不到彆的技能,他雖然害怕書本,但除了聽從安娘,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隻好按耐住性子,埋頭讀起書來。
對安娘來說,當楊家的局麵穩定,公婆的病情慢慢好轉,她的生活就再次平靜下來,變故前後,她不過是從楊家重新住回了嶽家而已。於是,她有空也陪著楊鹹昱讀書,或者給他講解書中的內容。
以前太學的大儒雖然講課很好,但是對於基礎很差的楊鹹昱來說,一句都聽不懂還枯燥無比,但安娘上課就不同了,她講得淺顯易懂,也不會說一些之乎者也,楊鹹昱覺得讀書輕鬆了許多,再也不會控製不住地出神了。
學霸和學渣的區彆排除智商問題,關鍵在注意力,學霸的專注度非一般人能及,而學渣的注意力,散到哪裡都是,唯獨集中不到課堂上。所以安娘親自上課,把楊鹹昱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好歹開了一個好頭。
良好的習慣在於日積月累的培養,當楊鹹昱慢慢習慣了專注上課,哪怕安娘不陪在身邊他也能自控不開小差後,安娘想給他請一個先生了。
先生不好請,知識是否淵博在其次,重點是有上課的技巧。楊鹹昱的文化水平就像七歲小兒,如果先生太死板,對他要求太高,講課太高深,好不容易培養的學習興趣估計眨眼就會被澆滅。
嶽家曾經的人脈都是武將,沒法找到這方麵的幫助,安娘還是求助了世子。
世子一口答應了,但是安娘忙著家中的瑣事,很久沒見他,這次一見,發現他瘦了很多,而且準備遠行。
“南方發生了地動,個彆地方還有瘟疫傳播,我領了旨意,明日就動身去賑災。”世子神色複雜地說。
“我這些日子陪著鹹魚讀書,竟然沒聽說……”
世子笑了一下:“對你們可能算是好事……皇上廢太子的聖旨都擬好了,但是災情一出,百官都說是上天預警,儲君關乎社稷國本不可動搖,皇上的旨意再也發不出來了。”楊尚書是保太子的領頭人之一,太子地位穩固,他們以後才能翻身。所以,這的確算是個好消息。
安娘能理解世子複雜的表情了。一邊是太子地位穩了,一邊是受苦受難的平民百姓,他的心裡可能不知該笑還是該難過吧。
世子又說:“孟玥玥那邊我暫時顧不上了,你也彆去搭理,她最近說要搞什麼募捐,你和安平都彆去參加。等我忙完這些事,有了空再處理她。”
安娘點頭:“我知道的,安平我也會照看。你放心出去,記得保護自己平安回來。”
世子笑著揉揉她的頭:“我們安娘真的長大了啊!”
安娘見完世子回家,楊鹹昱正趴在書桌上寫字,看到她人影立刻坐直了身子。